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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最大
- 美国家长为啥反对奥巴马总统对学生演讲?
- 《情报局长》第五章:继续潜伏(9–16)
- 新疆封网是造成民众上街游行的主要原因
- 民主价值观与民主制度之关系
- 我为啥活得像一名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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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管和走鬼
Posted: 07 Sep 2009 10:23 AM PDT 作者:章文 | 评论(0) | 标签:栗智, 刘兆玄, 下课 很奇妙,最近两岸政坛发生的一些事情,总让我不禁放在一起对比。前两篇博客即是对比的产物。这次要进行对比的是,大陆新疆乌鲁木齐市委书记栗智刚被免职,台湾刘兆玄随后也跟着请辞了。 说实话,这两人下台都有点冤,都有点替人受过的味道。 栗智治下的乌鲁木齐市7月5日发生暴力骚乱以来,一直笼罩在动荡的阴影下。刚平息了没几日,又出现了维族人用针扎汉人的事件,本来心头就积攒着仇恨无处发泄的汉人走上街头,喊出了"某某某下台"的口号。我听过朋友用手机记录下来的场面声音,那真是愤怒的控诉! 我当时就断定,中央应该让"某某某"下课了,否则那么深重的怨气何以发泄?如果没有管道发泄,累积下去就有可能会爆炸,那样后果不堪设想。果不其然,中央转天就有行动了,不过不是"某某某",而是栗智被免职了。当然栗本人主政乌鲁木齐,新近发生的一系列恶性事件,有他无可推卸的一份责任在。但我不知最该负责的"某某某"并未下课,那些愤怒的汉人们是否会满意? 刘兆玄则是跌倒在自然灾难中。8月,台湾遭受风灾,损失惨重。马英九政府被批评行动迟缓,救灾不力。刘兆玄救灾期间依然去理发被媒体揭露后,引发民众责骂狂潮,一个灾民甚至当面用手指着他说"你应该下台",他的支持度下滑到11%。 客观而言,马英九身为台湾最高首脑,"三军统帅",刘兆玄及他的内阁团队都是在马英九的号令下行事的。如果说救灾不力,最该负责的是马英九,而不是刘兆玄,虽然身为揆首,刘兆玄也有他不可推卸的一份责任。 说白了,栗智和刘兆玄更多地是为他人受过,对他们而言也许有些不公平。但是从政治伦理来说,他们的去职又是自然的。因为这里面有人民的意志,人民固然有更高的要求,但一时达不到而能求到其次,也总算是体现了意志的一部分。 我们不能肯定,栗智去职后的乌鲁木齐就会风平浪静,我们也不能肯定,刘兆玄的下课能换来马英九的平安。但我们可以肯定一点的是,乌鲁木齐汉人和台湾灾民的怨气会立马泄掉大半。 大陆和台湾,固然政体不同,但从这次人事变更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吴伯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民最大"! 章文的最新更新: ![]() |
Posted: 06 Sep 2009 09:16 AM PDT 《重建中国人的核心价值观》之六
当今世界上最有演讲才能的无疑是奥巴马。没有人否认是他的那张嘴巴把他带进了白宫,但大家也清楚,要想在白宫继续赢得美国民众的支持,光靠一张嘴巴显然力有不逮。不过,奥巴马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所以,在最近推广医改、教育等多项政策不顺的情况下,他要趁开学的那一天,再一次鼓动如簧之舌,向全国公立学校中小学生发表电视演讲。
可没有想到,消息刚刚发出,离开演讲的9月8日还有好几天,白宫就受到了"猛烈攻击",最先攻击奥巴马的自然是在野的共和党,尤其是保守势力,他们抨击奥巴马借演讲机会向孩子们灌输政治理念,推销自己的政策……
我们当然可以对共和党的话打一个问号,或者直接打一个折扣,在这种民主制国家,所谓反对党,就是专门反对执政党,对执政党吹毛求疵甚至鸡蛋里挑骨头的。所以,奥巴马的白宫并没有回应来自共和党里保守派的攻击。然而,他却不能不重视来自全国各地,特别是公立学校学生们家长的批评。这种批评一波高过一波,致使很多公立学校感到吃不消了,因为无数家长们反对奥巴马对他们的孩子演讲的电话把学校的电话都打爆了。
我的天啊,美国人怎么了?奥巴马不是他们的总统吗?公立学校不是国家设立的学校吗?仅仅在一年前,难道不是这群家长们——不分黑人和白人,一次又一次地被奥巴马的演讲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还记得去年就职典礼那天——华盛顿最寒冷的一天——美国人几乎都停止了活动,好像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站在各处如痴如醉地倾听奥巴马的就职演说……现在,同样是这些美国人,听到他要在电视上对学生们演讲,竟然激动地跳了起来,举起双手来——反对。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民众对澳巴拿马演讲的态度怎么会判若云泥?是奥巴马改变了,还是美国民众变卦了?其实,改变的只有奥巴马的地位——他从普通民众变成了美国总统,永远不变的是美国人对国家拥抱的价值观的追求,以及对政府的看法。
奥巴马参选总统是政治,他是一名政客,只要他按照游戏规则,他可以宣传鼓动,号召选民投他一票。于是他尽量表演,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在自己用尽了华丽词藻和排列句的演讲中,他始终围绕"自由、民主、集会、平等、宽容"等核心价值观,加上他的一张黑皮肤脸蛋,本身就是美国价值观取得胜利的见证,于是民众推他为总统。
现在,这位卑微的黑小伙子奥巴马已经贵为总统了,当初那些把他选进白宫的美国人却不愿意他去学校对他们的孩子演讲?是的,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因为在美国,"政教"分离除了"政治"和"宗教"之外,更重要的是"政治"和"教育"的分离。民众选出的总统只不过是管理政府,为美国和民众服务的。他们不但没有"教育"民众(包括他们的孩子)的权利,反而使常常受到民众"教育"甚至教训的。
学生们无论在私人学校还是公立学校,接受的价值观教育来自于这个国家拥抱的核心价值观(集中的反映在《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里)。如果说当初美国人喜欢黑人小伙子的话,那是因为他紧紧拥抱了美国的核心价值观。但当他获得了最大权力的时候,美国人拥抱的价值观同时提醒了他们:当上总统的奥巴马不但不能代表美国的核心价值观,而且,在这个国家,最有能力破坏核心价值观,与民众作对的,正是在这个位置上的最高权力者!
美国的历史也毫无保留地向我们展示,没有一个总统在进入白宫前不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没有一个美国总统在进入白宫前,不是美国核心价值观的忠实拥护者,但在过去两百年里,对《宪法》破坏最多,时常挑战美国人的核心价值观的正是来自国家政权,来自白宫的主人——从冷战时对异议人士的迫害,到尼克松破坏宪法,再到克林顿在办公室玩弄实习生并当众撒谎,还有布什政府的"黑监狱"……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美国总统也肩负起教育全国民众特别是中小学生的"神圣使命",如果美国总统有权力制定美国人的道德标准,动不动就号召人家学习这个学习那个的话,那么现在的美国人一定搞不清随便抓捕异议人士是否正确,到反对党的总部安装窃听器是否非法,以及体罚和折磨战俘的美国士兵是否应该成为全美国人学习的"爱国标兵"……
一个一度被视为"世界的总统"的美国总统要对公立学校的学生讲几句话,竟然受到家长的反对。这件事对于中国大陆民众来说,可能有点天方夜谭。但是,美国人的过虑并不是在杞人忧天。美国不会有人反对奥巴马在学生开学的时候对学生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家长们显然也会欢迎总统现身说法,向孩子们弘扬美国的价值观。可是,如果给奥巴马这个机会,谁能保证他在演讲中不会搞道德说教?不会用自己的政治理念影响政治上还不成熟的孩子们?不会转弯抹角地对自己政府的政策歌功颂德一番?
是的,除了这个国家民众集团认同的那些核心价值观之外,任何当权者不能把自己的政治理念灌输给孩子;任何"德高望重"的人不能拿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所有的人;任何政府不能把自己的政策当成国家永久的方向!政府可以更换,最高统治者最多干八年(四年一任,可以连任),而不变的是国家、民众,还有他们拥抱的核心价值观!
作为一名中国人,可能没有人比我们更深地体会到这一点了。在政策千变万化的年头,从小学到中学的我,几乎每半年都要举着不同的标语,呼喊不同的口号,一次又一次否定不久才被灌输进大脑的价值观,假装接受注定不久后又要被否定的价值观:一会是打倒刘少奇,一会是打倒"四人帮",一会要火烧孔家店,一会要弘扬古文化……不同的人上台,都想把我们像橡皮一样,揉捏成符合他们"价值观"的顺民,结果——他们说教的越多,我们失去的越多,到现在,有多少中国人说得出他们拥抱什么样的价值观?有几个中国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够面对自己的灵魂?
截止此文发表,白宫顶不住压力,已经声明奥巴马对公立中小学的演讲属于有选择性的(注意,他演讲的对象本来就不包括私立学校),爱听不听,由各学校自己决定。我想,奥巴马如果不取消这次演讲的话,那么,他至少得修改自己的演讲稿。他和他的政府应该清楚,他的这次演讲已经不再是去"教育"美国学生们,而更像是美国总统在学生和家长面前经受一次"考试"!
杨恒均 2009-9-6 |
Posted: 05 Sep 2009 11:36 PM PDT
九
我"哇"的一声喊了出来,嘴里刚喝的一口水全喷在周局长的睡衣裤腿上,我以为我听错了,但周局长说得很清楚,当时北京组织方面派来的人给余则成布置的第一项任务竟然是必须马上找到一个甚至更多的情妇。
有没有搞错啊,你可从来不开玩笑,竟然在讲这么严肃的故事时候给我来这么一下,你想噎死我,还想不想让我到美国去为你执行任务啊?我心里很不平,哇哇大叫起来。
可再一看周局长,仍然死水一潭的样子,我自讨没趣了。你不是开玩笑?我加重语气问了一句。
我像开玩笑吗?周局长瞪了我一眼,你是没有仔细听,还是我看错了你,原来你并不是什么情报奇才?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脑袋急速转弯,可还是转不过那个弯弯来,不会吧,竟然让人家那么恩爱的夫妻去完成一项找情妇——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找二奶的任务?
你如果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当时的情况,余则成为什么能够在大陆时成功混进国民党情报机构并成功上位?不是他特别能干,对不对?就算他特别能干,那也是为我们干,不是为国民党干,人家国民党也不是傻瓜吧。余则成的成功是他本质上不贪财,可表面上又故意表现得很贪财。不贪财,让他们能够把大量的金钱利益让给自己的首长,得到信任;而表面上贪财,又让那些首长都认为他是自己人,可以信任他。当时在战争年代,真正不贪污的只有共产党人,我们有理想,或者说我们不贪小财,我们要贪的是最大的"财"——国家政权!我们就是靠比国民党清正廉洁很多才获得民心,最终把国民党赶到小岛上的……
周局长,你讲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和余则成有没有二奶有什么关系?
关系太大了,你就要到美国去执行任务了,我就和你多讲一些,对你有好处。余则成当初到台湾,以为只是短时间的潜伏,很快两岸就能够统一了,可是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必须长期潜伏,从长计议。虽然我们已经使用多种手段让他在台湾站稳了脚跟,但国民党的情况已经和当初他们在大陆时有了天壤之别。在大陆时一直是战乱时期,到了台湾,不管怎么样,至少在美国的第七舰队的保护下,他们可以偏安一方了……
周局长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停了下来,我耐心地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但声音却有些异样。文峰,你没有经过国民党一党独裁统治时期,你可能不知道,这种一党统治,只要手里的权力不受到限制,没有权力制衡,没有民主,不管你管理自己的干部队伍多么严格,不管你使用什么三民主义还是狗屁代表,官员的腐败是一定的。而且腐败到一定的程度,对钱和权捞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捞女色,国民党退守台湾后不久,那个一党独裁的政权里的几乎所有有权一点的官员都开始包二奶,嫖妓,花天酒地……
周局长,我不客气地打断啰啰嗦嗦的老头,你别多解释,我没有吃过狗肉,还没有看过狗吗?你说的那种情况我见过,虽然不是在当时的台湾见到的……
别自以为聪明,周局长白了我一眼,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我却嘀咕了一句博客写作者的常用语:否则删帖。
我闭上了嘴,周局长继续说,我想你也明白,其实我们在台湾还有一些潜伏的层级较低的情报员,我们曾经让他们写回对一些台湾情报官员的评价,目的是掌握情况,适当的时候挑选一些做工作,结果一位在台湾情报局工作的司机报回的情报吸引了我们,因为他报回的人员中有余则成,当然,他绝对不知道余则成早就是我们的人。我们情报工作一直是单线联系。
这位情报局的司机怎么评价余则成?我好奇地问。
他在描写了他知道的所有情报首长后,用大篇幅描写了余则成,他是这样写的,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接触几次就发现他是一个大大的异数,在其他情报局官员花天酒地的时候,他都是早早赶回家去,后来听说,他从来不去三温暖和红灯区,对女同事也目不斜视,我在台湾这么久,还真见到了唯一一个这样的汉子,我们司机班的同事都开玩笑说,他妈的,这余则成简直象一个共产党清教徒,一丝不染。还有一位司机说,国民党要是有三分之一官员象余则成这样,反攻大陆就易如反掌了……如果组织上让我冒险提供这些国民党匪徒的资料是为了做他们的工作,我这里强烈建议,一定要试一下余则成,我能够感觉到,他洁身自好的气质和我们共产党人最接近……
我被雷到了,而且立即为余则成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我强忍住没有笑出来,说,天啊,连一个司机都看出了问题,那岂不是问题大了?怎么会这样,以前你们没有发现?
我们怎么发现?周局长挥挥手,他一直战斗在敌人心脏,他不找女人,可能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加上他认为成为我党的情报员,要严格要求自己,以前在大陆时兵荒马乱,大家还不会注意到,可是到了台湾,相对比较安稳,你有没有情妇,玩不玩女人,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就不信,台湾情报局不玩女人的首长就他余则成一个?
也许不只他余则成一个,也许有好几个,甚至好多个,可是绝大多数一党独裁,权力不受限制的政府高级官员,谁没有情妇,谁不玩弄民女?再说,我们冒不起这个险,所以,要求晚秋协助余则成尽快找到一个或者更多情妇,钱不是问题,如果找不到,那么余则成则必须一个星期去一次红灯区,去嫖妓,像那些台湾腐败的党的领导人和政府公务员一样……
啊,太残忍了,我嘀咕道,随口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对晚秋太残忍了,至于对余则成,也许没有啥了不起的。对了,周局长,你刚才不是说要派我到美国执行任务,我执行的任务中有没有类似的要求……
周局长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冲我发火了,你啊,杨文峰,让我怎么说你,你这个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G八,你怎么不能学习一下人家余则成啊,嗯?
我学习他?我没好气地嘀咕道,我至少还不用组织来为我安排二奶吧……
十
余则成注意到从日本回来的晚秋一直闷闷不乐,怎么逗她,都没有办法让她笑。吃饭的时候,晚秋传达了北京来人对两岸形势的分析,余则成听得也心情沉重起来,听罢传达,他沉吟了一会,对晚秋说,晚秋,你说我们到底要潜伏多久?
我不知道,晚秋心不在焉地回答。
潜伏我倒很习惯了,我反而在想,如果两岸统一了,组织不再需要我潜伏,我们能干什么?我除了潜伏,好像还不会干其他的。
那你继续潜伏,到美国和英国去潜伏,反正全世界还有好多地方没有解放。晚秋声音里陡然透出了生气。
余则成知道晚秋闹情绪了,以为是两岸形势不乐观造成的,他伸过手去抱住晚秋的头,安慰她,可越是这样,晚秋越是伤感,她想到另外一个女人在则成怀里的情景,一阵醋劲上来,使劲把桌子上的杯盘推到地上……
余则成惊讶地看着她……一直到晚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当两人在床上的时候,晚秋把背对着余则成,余则成几次想亲近晚秋,晚秋还是不肯转过身来。余则成放弃了,坐起来,拿起床头茶几上一本书翻了起来。晚秋幽幽开口道,则成,我问你——
嗯,余则成嗯了一声。
你要如实回答我。
余则成扶了扶眼镜,放下书,说,好啊,你转过身来问吧。
不,你先回答我,我再转过身。晚秋等了一下,感觉到身后的余则成正在等自己的问题,开口道,在国军情报局里,你这个级别的首长都有情妇吗?
余则成瞪大了小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觉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晚秋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才扑哧笑了出来,道,你整天和那些太太们一起,是不是听到什么?
我能听到什么?我只要你如实回答。晚秋声音表明她还在赌气。你虽然不和你的同事们常在一起,但你的工作让你一定留意他们了,你如实告诉我。
我告诉你没有问题,余则成说,但你要保证,绝对不能到太太们中间去说,那是人家家事,传出来就坏事了。
我才不会说呢,你还不说?晚秋突然转过身来,咄咄逼人地盯住余则成。
其实,据我所知道,他们都有情妇,有些有一个,有些有好几个,有些两人共用一个,当然公用情妇的互相不知道,但其他人都知道,可是,你别误会啊,晚秋,我绝对没有,我从来没有过……
你敢发誓?
我当然敢,余则成像孩子一样,一本正经地举起手发誓,我发誓,和晚秋结婚后,我从来没有过情妇,否则我不得好死,我也发誓,今后也不会……
晚秋突然紧张起来,立即爬起来,用手堵住则成的嘴。她真担心则成说出"今后也不会有情妇,否则不得好死",因为下面她即将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合计如何让他变得和那些腐败的国民党官员一样,吃喝嫖赌,包二奶……
十一
这几天晚秋都是怪怪的,情绪很不稳定,弄得余则成也心思恍惚,晚秋以前很纯,但结婚后也变得复杂了,她的性格又不像翠萍那样直爽,余则成还真猜不透她。他干脆发挥自己对付女人的最好办法,猜不透就不猜,等着她慢慢好起来,等她开口说话。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秘书进来叫他,说毛局长找他。他来到毛人凤办公室,低头看文件的毛人凤抬起头,招呼余则成坐下,则成,过来台湾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去你家里看看,听说你们夫妻很和睦,都是在过两人世界啊。
余则成欠身谢谢局长,可马上又坐下,因为局长的话好像没有什么可谢的。毛人凤接着说,则成,两人世界是很好,但也要经常和同事们聚一聚,联络感情,别让同事们说你清高啊。对了,我说这话,是看出你是棵好苗子,有培养前途,上次你也看出来了,经国先生也很欣赏你,他还问我,你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呢。
都好,都好,谢谢首长栽培,余则成抬起屁股感激涕零地说。
则成,我问你的是你在大陆的家。毛人风盯住余则成的眼睛。
余则成"哦"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你家乡是哪里?你知道吗,大陆开始土改,运动不断,你留在家乡的父母和亲戚受到冲击没有?要不要我们帮你打听一下?
不用麻烦局长大人,余则成回过神来,连声说,这点小事怎敢动用党国情报系统?余则成显然想到了,毛人凤如果要动用大陆的关系帮他打听亲属情况,那关系肯定是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特务。他也从晚秋那里知道一些家乡父老乡亲们的情况,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让特务头子毛人凤帮他打听留在大陆的家属情况了。
可是毛人凤却突然变了一个脸,从文件中抽出一个表格,递给余则成,你填一下这个表格,详细写一下大陆的父母亲戚和家属情况,知道多少写多少,但千万不要漏报,这是国军和情报部门的统一行动,一是关心大家在大陆的家属情况,第二嘛——你也不是外人,我不妨告诉你,我们也需要掌握一些情况,至于什么情况,你到时会知道的。
余则成虽然感到一阵不安,但却并不知道不安从何而来,他当场在毛人凤面前填写了那张表格,在翠萍下面的子女一栏里,他哆哆嗦嗦写下"余"字,却不知道该写上什么名字,她不知道女儿现在叫什么名字,他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让晚秋问一下北京来的人。
余则成回到办公室,眯眼沉思了一会,撤退到台湾已经好几年了,眼看白色恐怖蔓延,在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政策下,他能够感觉到,国军和情报系统里的共产党同志已经凤毛麟角了。他感到一阵不耐,而更让他感到焦虑的则是,为什么至今北京没有给他分配任何任务。
晚上回到家,他忍不住把这一想法告诉了晚秋,晚秋沉思了一会,说,就我的感觉,你已经是北京在台湾国民党军政和情报界的王牌特工,他们很重视你,而且即将给你布置最重要的,也非你莫属的任务,只是这之前可能还有一些要做。
余则成很迷惑,问道,什么事?
晚秋闭嘴不说话,余则成盯住她,紧问一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晚秋不说话,过来好一会才说,我们晚上再谈。
"晚上再谈"并不都是因为两人喜欢在床上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而是每当他们讨论重要事情,需要很长时间的时候,他们习惯在被窝里两人叽叽喳喳,隔墙有耳,这样也比较安全。
在床上,晚秋又恢复这几天那种迷迷糊糊的表情,她搂住余则成,轻轻地说,你想不想要一个情妇?
余则成警惕地推开她,夸张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余则成这才注意到晚秋的表情是严肃的,晚秋幽幽地说,我和其他官太太在一起,他们都在开玩笑,现在啊,当官的,有一两个情妇,那可是个人物;有七个八个情妇,是个动物;一个情妇也没有,那准是个废物!则成,我给你找一个情妇好吗?
余则成真的是被晚秋搞糊涂了,他伸手在晚秋的脸上摸了摸,心疼地说,睡觉吧,宝贝。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别胡思乱想了……
不是,不是,晚秋一边撒娇一边眼泪都急出来了,不是的,我真想你每天都和我一起,每天晚上都弄我,我……可是……
可是什么,你到底怎么了?余则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有些滑稽,他以为晚秋在作弄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笑容。
可你必须找一个情妇,必须的!我一定要帮你找,你不许自己找,知道吗?这是——
这是什么?余责成也坐了起来,瞪着眼前眼泪都快流出来的晚秋。
这是北京给你布置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也是要我协助你完成的任务!
十二
余则成理解组织的苦心,而且他其实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当初在大陆,他有一个盼头,日本人会被打走的,国民党会被打败的,于是他潜伏在那里,像一个随时扑出来的猛虎,可是现在的局势不那么清楚了,大陆的共产党一个运动接一个运动,很有点自顾不暇的味道,更不用说对付有美国支持的国民党。看上去,他这次要做好长期潜伏的准备。正因为这样,他必须要在更广泛和深入的层级融入周围的人,还有这个一党独大的体制。
而这个一党独裁,权力不受限制的体制,官员们除了钱和权之外,就是玩弄女性,而且已经变态到在不断比谁有钱和有权的情况下,竟然公开互相攀比谁的情妇更多,更漂亮。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咬牙切齿诅咒这种一党独裁的制度,这种制度能不灭亡吗?
想到这个制度的灭亡,他心里顿时阳光起来,要知道,等到这个制度灭亡了,两岸就统一了,他就可以带着晚秋回到大陆,去找翠萍……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他和翠萍并没有离婚啊,到时怎么处理?共产党可是清正廉洁一身正气的,绝对不允许一位共产党的官员和两个女人不清不楚……
走到办公室,他看到桌子上有一摞文件,都是国防部的绝密件,其中很多是关于台湾布防图的,他多次想把这些文件复印下来带给北京,可是每一次询问北京,都被北京来人坚持拒绝。他们说,你的任务要远远重要过偷几份情报回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继续潜伏,等待重要任务。
余则成匆匆扫一眼这些文件,也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这时,他突然听到走廊里有吵闹声,他伸手抓起抽屉里的手枪,来到走廊上,看到几个宪兵把隔壁的姓刘的三处处长带走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好碰上秘书匆匆走过来。毛局长请您过去。秘书说完,却并不敢看余则成的眼睛。
余则成感觉到情况不妙,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枪,一边揣摩一边来到毛人凤办公室,警卫打开门,他惊讶地看到,毛人风办公室里竟然坐了四五个将军,其中一位穿中山装的,正是蒋经国。
毛人凤亲自起身让余则成坐下,余则成和在场的一一点头打招呼,然后带点拘谨地坐下来。
毛人凤说,你看到了,没有想到那个刘处长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幸亏经国先生的谋划,否则我们不可能挖出这个共匪!
余则成没有完全听懂,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这位三处刘处长可是情报局里最有实力和他竞争副局长位置了,怎么成了共匪?他不好开口问,只是疑惑地盯住毛人风。
毛人凤解释道,你还记得上次让你们写下自己在大陆的亲戚朋友的名字和地址吗,这是经国先生的主意。要知道,在大陆共匪眼里,我们不但是国民党匪徒,而且大多家庭还是地主、富农出身,大陆经过土地改革和接下来的各种运动,基本上把这些人杀的杀,打的打,剩下的也都不成人形了。经国先生让我们查一下,一是要我们关心部署在大陆的家属,第二嘛,也是要看看情况,摸摸底……
这时一位中将站起来接上话头,经国先生和毛局长英明,经过我们两个月的明察暗访,发现很多……家庭遭遇不幸,可是也有少数家庭,被当地政府保护起来,就以刚才我们逮捕的刘处长来说,他家本来就是大地主,他又是国民党特务,他家乡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可是他留在大陆的亲戚不但没有受到迫害,而且还吃香的喝辣的,你说,他不是共匪潜伏的特务,还能是什么?
余则成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口袋里手枪的重量,他不记得里面有几颗子弹,但如果自己冷静,他完全可以抽出手枪……先杀蒋经国,再杀毛人凤?还是先杀毛人凤,再杀蒋经国?杀完他们,手枪里的子弹还能杀几个,他怎么知道还剩一颗的时候,把那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十三
我靠,实在是惊险,他把蒋经国击毙了?我半坐起身体,夸张地问。
周局长瞪了我一眼,你嘴巴能不能干净点?
我?你就把我当俗人吧,局长大人,太惊险了。
很显然,他没有杀死或者根本就没有刺杀蒋经国,因为蒋经国后来成为台湾的总统。可是我还是被当时的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心中也对历史的偶然感到不可思议,如果当时余则成抽出手枪,击毙了蒋经国,那么后来就没有蒋经国总统,也就没有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了,那么当今的局势又是如何?实在让人感觉到历史的诡异,不可思议啊,这一切都掌握在一位中共特务的手里——他握住手枪的手里。
他以为那天他会被逮捕,那么他一定会铤而走险,杀一个不亏本,杀两个还赚一个,虽然我一直怀疑这个文弱的书生是否真会开枪。周局长说罢,仰头休息了一会,到了吃中饭时间,护士送来他的午餐,在他吃中午饭和休息的时候,我到外面去逛了逛,顺便吃了一顿北京涮羊肉,然后延着西苑的围墙散步,一边消化胃中的羊肉,一边消化大脑中的故事。
下午为了让周局长多休息一会,我故意三点多才到他的别墅,到那里后发现他正焦急地等着我,我心里暗自发笑,心想,听故事的都不急,你讲故事的倒急了?
我还没有坐下来,周局长就开口了,你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一点不焦急?
我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没有发生余则成刺杀蒋经国的事,因为历史上没有记载。
周局长点了点头,是的,你很聪明,故事发展到这里,我们已经不是在讲故事了,而是开始讲述历史了。故事可以焦急的等待结果,历史的结果则早在那里等待我们了,所以,你反而不焦急了。
我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不过,周局长,我还是很想知道关于余则成的任何一件事,包括那天在毛人凤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在余则成手心冒汗,开始担心如果发生变故,他突然伸进口袋里的汗手是否可以抓稳手枪枪柄的时候,蒋经国站了起来,向他伸出了那只温暖的大手,按照规定,余则成得用两只手握住这只领袖公子的手,所以,他的右手不得不从右边口袋处伸出来……
啊,怎么回事?
周局长皱了皱眉头说,蒋经国当时反而用两只手握住余则成的手,深情地说,则成,你为党国所做的牺牲,我们都知道了,你节哀顺变,党国不会忘记你,今天来就是和几位将军商量一下,我们认为下一次人事调整的时候,情报局副局长的担子就应该落在你这样的党国精英的肩膀上,当然我们还需要最后考察一下,走走过场吧……
蒋经国说到这里,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余则成的肩膀上拍了拍,则成当时有些莫名其妙,可随即心中升起了一阵不安。他当然知道那位刘姓处长因为在大陆的家属受到礼遇而被怀疑为共匪,那么,他们经过调查后却对余则成如此看重,甚至说出了"节哀顺变"的话,余则成当然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他不会真相信吧?我插话道。可听到我的问话的周局长却沉默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我也感觉到一阵不详的气氛,于是催促周局长把故事讲完。
周局长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样子,声音也低了下来,我要靠近他一点,才能完全听清楚。……则成虽然得到蒋经国的保证要升职为副局长,可他却由于听到蒋经国的话,加上刚才的紧张气氛,一直恍恍惚惚直到回家,晚秋看到他的样子,心疼死了,问怎么回事,则成反问她,他在大陆的弟兄亲戚,特别是翠萍母女都好吗?
晚秋一听愣住了,她说,好久没有问他们这方面的情况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余则成一听就生气了,喊道,什么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难道你们每一次见面不应该清楚告诉我翠萍他们怎么样了,难道……
我惊讶地看着周局长,发现这位讲故事的人竟然像我想象中的余则成一样情绪激动地喊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猛然发觉,眼前周局长身上竟然有那麽多余则成的影子,莫非这位神秘的老头就是当年的余则成,莫非传说中已经神秘失踪的余则成就在我眼前……
十四
东京,晚秋叔叔家的客房里。
你能够详细告诉我怎么回事吗?晚秋压住悲伤,尽量让自己不爆发。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大陆发生了一些政治运动,这些运动很多和台湾白色恐怖的背景差不多,只不过我们那里叫红色恐怖,我们是用来对付国民党潜伏在我们大陆的特务,用来对付封建时代遗留下来的那些反动分子、落后分子……
可余则成的家属是反动分子吗?晚秋颤声地问。
当然不是,可是,请你理解大陆发生的事,你不在那里啊,连我们情报部门都受到了冲击,很多情报老战士都靠边站了,主管余则成同志、负责单线联系的老首长也被关进了牛棚,他们这个时候都有点自顾不暇,不过,由于有周总理的保护,海外情报人员受到了最大的保护——北京来人深怕晚秋打断他,继续说了下去,国内情况很复杂,其实有很多台湾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所以,对于余则成同志的亲属我们不敢过多照顾,否则,这事传到台湾,他就暴露了。组织相信余则成同志能够理解的……
能够理解什么?理解你们眼睁睁看着他的家人——晚秋说不下去了,眼泪流了出来。她心里痛苦,可更难以忍受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余则成。
晚秋同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部署,当我们截获台湾情报局在大陆暗中调查国民党军警和情治部门家属在大陆的遭遇情况时,我们已经预感到是在查我们派遣到台湾的所谓"内奸",所以我们抓住机会,及时借机除掉了几个心头大患,其中包括台湾情报局最有可能和则成同志争当副局长的那个三处刘处长。我们的办法很简单,就是马上对那位姓刘的处长的家属百般照顾,这些做法落在了台湾奸细眼里,传回台湾,他就被怀疑,被抓起来投进了大牢,虽然没有处死,但也不可能回情报局了,更不用说和则成争位置……
争位置?我不想听这些,你们只有这些吗?余的妻子——前妻呢,他们的孩子呢,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晚秋终于爆发了,嘤嘤地哭了起来,心软的她是为则成在哭。
那位北京来的人虽然也五十多岁了,却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的晚秋。等到晚秋停止哭泣,他才轻声地说,我们当时确实无能为力,我们虽然可以用欺骗手段照顾那位刘姓处长的家属,陷害他,却无法用同样的方法保护则成同志的家人。你知道翠平很固执,一定要在家乡生活,不肯到北京,她的日子并不好过,你还记得当初他们村子里的哪个地主吧,他到天津时正好撞上翠平,结果让则成虚惊一场,没有想到这无赖回到了家乡,一遇到运动,他就跳出来举报翠平曾经是国民党特务的老婆,加上则成的家庭成分也不好,这样他们一家就成了批斗对象,按照组织原则翠平也不能承认自己的丈夫现在是潜伏在台湾的中共情报人员,本来每次运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加上我们也暗中做了一些保护,没有想到这次却……
可为什么还是出事了?
这个,那时局势失控,毛主席号召阶级斗争要年年讲,天天讲,有一次我们知道了翠平家乡又要开批斗大会,于是马上赶过去,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正在举行万人大会,翠平母女都在批斗台上,我一看这阵势,就感觉到情况不妙,当时我们可以冲上去把翠平母女俩救下来,可是,会场上近万双眼睛都看到我们开着吉普车过来的,如果这时冲上来,谁能保证台下的人群中没有一个国民党特务?如果有,他们铁定会认为我们是上面派下来保护翠平母女的……
那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翠萍被活活打死?晚秋恨恨地说。
我、我,——那五十岁的老情报员显然不知道如何应答,我——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我请示北京,半个小时才接通电话,他们说主管则成的首长还在牛棚,让我直接找部长,又过了半个小时才找到。可是出乎我的意料,那天群众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得那么厉害,一些壮汉冲上台去,开始用皮鞭和裤带轮番抽打翠平,狠狠地抽……
晚秋又哭了起来。
当我终于接通了部长的电话,汇报了情况后,部长下令,不能直接干预,以其他间接方式立即结束这场残酷的批斗。可是,都怪我经验不足,不知道该如何间接结束这场批斗,在场的口号声响彻云霄,主持人已经无法控制会场群众,我的一切努力都失败,当我看到奄奄一息的翠平,实在无法忍受,抽出手枪,向台上冲去,当时台上有十几个大汉在抽打翠平和另外一个地主婆,口中还在辱骂她们,看起来,我必须用手枪才能震住他们……
啊,后来怎么样了?怎么会……晚秋也许期盼另外一个结局,可她已经知道了结局啊。她以手掩面,轻轻啜泣。
可当我冲得越来越近,我的心就越来越凉,要知道,我也是有三十年的情报工作经验,我这样做无疑是冲动的,可是,我能够看着共和国最优秀的情报员的爱人被活活打死吗?不能,不能,可是,我的特工经验让我很清楚地意识到,只要我救下翠平,余则成就会立即暴露,我面临的是我参加情报工作后的最艰难选择……
就在我冲上台后,会场群众的目光突然都转向了我,我是开吉普车来的,又握着手枪冲到台上,大家一时之间都愣住了,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这时的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一步一步逼近,那些大汉看到我手里乌黑的手枪,也不约而同地闪到一边。
我走近翠平,只有一步之遥了,我伸出手想去解开捆绑翠平的绳索,就在这时,翠平抬起了头,啊……那张布满血污的脸,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手停在空中,我听到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你,你想害死则成?你,不能救我……我把则成的孩子交给你,你不能害死则成,他永远比我重要……
她的话让我突然冷静下来,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其实如果真要救下翠平,又何须我出手?只要翠萍自己开口说出真相,那些暴徒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侮辱一位潜伏海外的共和国特工的妻子啊……可翠萍正是想到了则成的安全,理解了情报潜伏工作的残酷性,才一直咬紧牙关不肯暴露自己的身份……余则成,他只是一个丈夫,一个男人吗?不是,他是共和国潜伏在敌人心脏最致命的间谍,他即将接受共和国整个人民解放军都无法承担的重任,我在这个时候如果因为感情用事,把他暴露了,会有什么后果?
讲到这里,五十多岁老情报员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嚎啕大哭起来,晚秋抬起头,带着怨恨和同情的复杂目光看着这个男人。老情报员忍住悲伤,断断续续地说,可当时我已经握着手枪冲上了批斗台,而且离她那么近,我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我又听见那个坚强的女人轻声说,快、快点打我……
我哪里打得下手啊,如果打轻了,被奸细看出来,也不行。于是,我临时举起手枪,对她的脸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喊道:你这个国民党特务的臭女人,我真想一枪打死你!
话音没落,我的眼泪就涌出来,这眼泪本来是为翠萍而流,可我却不得不在台上演戏,让上万的人感到我的眼泪是气愤的泪水。我实在无法演下去啊,于是我转身飞奔而去。我想等批斗会结束,等他们把她送回家,我再在晚上找机会去看望她,向她道歉和解释,安排当地医院为她疗伤。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天他们竟然活活把她打死了。而在后来的当地公安的调查中,竟然说,当时一名从外地赶来的,用枪指着说想打死她的人给批斗会增加了激情,使本来要结束的批斗会火上加油,那些暴徒得以继续对翠萍施暴,所以,晚秋,我是有罪的,我给你们跪下,请你替则成接受我的下跪悔罪……
十五
我沉浸在周局长的故事中,这个故事竟然和我多年前写的小说《致命弱点》第十九章"保密"里的情节如此接近,让人不觉感叹,在那个荒唐的岁月,不知道隐蔽战线发生过多少这种至今不为人知的悲剧。这时我看到周局长脸上有几滴浑浊的眼泪从脸上滚落下来,我说,周局长,我知道在红色恐怖的时代,有很多潜伏在海外的特工家属受到了不白之冤,可我没有想到的是,连共和国潜伏在台湾的头号间谍的前妻竟然也是被活活打死的。
是的,我们对不起他们啊。他们潜伏在海外,担惊受怕,随时冒着牺牲、消失和坐牢的危险,可我们在大陆连他们的家属都保护不好。周局长拿起手帕揉了揉眼睛,继续说,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的是与当时的政治大环境有关,别说一名特工,就是共和国的主席刘少奇和开国元帅彭德怀不也是含冤而死?但其中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工作的特殊性,当时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让我们想保护也不敢声张,往往很难做。第三个原因就是我党的情报工作一直是单线联系,知道一名重要特工的详细情况的人除了最高情报首长外,不超过三五人,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这些人出事了,去世了,就没有人来为他们经营的海外特工作证明了,这种事也发生了很多次。改革开放后,曾经发生了好多起年轻人带着已经去世了的父亲的手信、暗号回来找"组织"的事,可组织哪里有人记得他们啊?
悲剧啊,我感叹道。周局长,后来的情况怎么发展的?
看到晚秋当时悲痛欲绝的样子,我们那位一直负责和晚秋在日本接头的老情报员几乎精神崩溃,回来后一直自责。很显然,他已经不适合这项工作了,晚秋也对他产生了隔膜。于是,我情报部门决定更换一名联络人,组织要求新联络人的年纪不要太大,一定要从当时最优秀的年轻人中挑选,因为随着两岸关系形势的演变,以及余则成在台湾情报部门地位的提升,在潜伏了十年后,我们决定开始激活他,从事计划多年的中共对国民党最后的暗战!
啊——,听到这里,我一下子来劲了,坐直了身子,我这才知道,故事讲到这里,几乎还一次也没有提到余则成到台湾后为我党工作的事,也难怪,他一直在潜伏,站稳脚跟,继续向高位爬升。不过我有点犹豫了,我问,周局长,后来他们展开情报业务工作的事,你也清楚?这种事不是单线联系吗?你当时应该还是年轻人啊,你怎么会那么清楚?
因为,周局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从鼻孔呼出,因为组织上给余则成和晚秋新派的交通联络员就是我!
啊——,我情不自禁地惊呼,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周局长,一个谜团也揭开了,周局长不是余则成,但从那一天之后,他就和余则成没有分开过,难怪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余则成,又在余则成的故事里看到了他的影子……
十六
台北余则成、晚秋家。
两人相对而坐,晚秋已经哭成了泪人一个,余则成则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晚秋去拉他,他仍然一动不动,他不哭,只是喃喃自语:翠平又为我死了一次,翠平又为我死了一次,那一次从大陆撤离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她已经死了,可后来,在登上飞机前,我看到了她,我还不相信她还活着。后来组织告诉我,她不但活着,而且还给我生了一个女儿……
则成,你的女儿没事,组织已经把她接到北京,现在在芳草地小学读书,真的,他们告诉我的,她没事……
可他们告诉我,我们很难再见面了,而且她也绝对不能到台湾来,于是组织又安排我们俩人结婚……晚秋,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个男人吗?左蓝那么爱我,我不但没有保护好她,却让她为我而死,翠平跟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惊,可我也没能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而竟然让她为了掩护我而死了两次……还有你,晚秋,你和她们一样傻,你知道吗?和我在一起,就是在死亡线上跳舞,每天看到国民党特务抓到共党嫌疑犯,我都在想下一个可能是我,可我没有什么,身为特工,我随时准备好了,可是,晚秋,让我如何保护你?我是一个男人吗,你说?
则成,晚秋抱住他,她的泪水滴在他的身上,则成,你是真正的男人,你为了国家和人民潜伏在敌人心脏,你是我心中最大的英雄,和你一起,我今生无悔,你知道吗,其实我嫉妒左蓝和翠平,她们为你死一次,死两次,如果用死可以保护你,我宁愿为你死三次,死十次……
别说了,你别说了!余则成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台北,红灯区。
看着怀里疲惫不堪的晚秋迷迷糊糊睡过去,余则成轻轻放下她,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走上台北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却不知不觉来到了红灯区。这里,他竟然是第一次来。他突然想喝酒,想找女人,不是为了发泄,而是想麻痹自己,想让自己的爱不要那么集中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因为,那些女人好像注定会为了他而死去。而他很清楚,他再也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而死了。可他没有办法,——不,也许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自己在感情上堕落,让自己不那么值得她们爱,更让自己不那么爱惜她们!
他走进一家色情酒吧,坐下来,叫了烈酒,一杯一杯地喝起来,左蓝、翠平、晚秋,一张又一张让他如此珍惜的脸庞在他脑海中闪现,可是,那些脸庞渐渐地模糊了,倒下去的怎么是晚秋,左蓝怎么怀孕了,而翠平却突然出现在酒吧的门口……他揉揉眼睛,幻象消失,眼前却出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先生,要我伺候你吗?那张扑满了胭脂的脸笑眯眯地问。
问我?醉醺醺的余则成又喝了一杯,拍拍腰间的手枪,那女子看到了,却笑得更开心,娇声怪气地说道,长官,不知道你的人有没有那支枪硬嘛,我们到楼上房间吧,这里可是国军长官的第二个反攻大陆基地呢。
嗯,嗯,你说,我是不是男人?余则成站起来,在那个妓女的搀扶下高一脚低一脚地向楼梯走去,边走边说,我哪里算个男人……
你啊,我们国军都是最大最硬的男人,你们保卫我们中华民国不被共匪侵占,你们不是男人,谁还是男人?
嗯,嗯,保卫国家?我他妈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保卫这个国家,有什么球用?你说,嗯,嗯,你不说?等我上去后收拾你这个贱女人……
那妓女听到这里放肆的淫笑起来,到了楼上,等在门口的老鸨早就收拾好一间房间,两人跌跌撞撞进去后,老鸨轻轻把门带上。
随即房间传出了女人的娇呼声,还有余则成拖着唱腔的声音。一位经过房间门口的中年人被这声音吸引,停住脚步听了一会,随即叫来老鸨,出示了一个证件后,老鸨轻轻为他打开了房门,那个中年人从门缝偷偷看了进去,随即直起身,满脸惊讶,含笑不语地离开了…… (未完待续,应部分读者要求,《继续潜伏》将于近日完成) |
Posted: 04 Sep 2009 12:46 PM PDT 新华网乌鲁木齐9月4日报道,不法分子针扎无辜群众引发乌鲁木齐部分市民2日、3日发生聚集游行,事情发生后,当地政府和北京高度重视,事态已经缓和……这次参加游行的群众高达上万人,提出的要求又是如此的无辜和正当:惩治凶手!在我的印象中,类似规模的游行很少有,并不是新闻没有报道。那么,针刺行凶的刑事案件,怎么会让那么多市民走上街头?这是我今天要分析的。
让我们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新华网报道,"据新疆公安部门通报:新疆乌市连续发生的针扎案件,……截至9月3日已造成14人受伤住院、5人死亡。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有关负责人表示,这是是乌鲁木齐"7·5"事件的继续,是境内外民族分裂势力策划制造的重大恶性犯罪事件,其罪恶用心是挑起民族对立,扰乱社会秩序,破坏民族团结,制造民族分裂……"
请大家注意,这则新闻是在9月2日和3日连续发生群众聚会游行后发布的,那么请大家搜索一下,我们会惊讶的发现,无论是任何报纸或者媒体,对乌鲁木齐发生的针扎事件只字未报。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么大的事,互联网上竟然也没有走漏任何风声。从新华网今天的报道中,我们不难推想,已经造成多达5人死亡、14人受伤的针扎时间,绝对不是在群众聚会前两三天发生的事,应该持续一段时间了。可是,问题就在于,一个省会城市发生如此重大事件,消息竟然完全被封锁了。从新闻中我们看到,竟然要等到民众走上街头,有关当局才"高度重视"。
有媒体采访我,我说,除了新华社的消息外,什么也没有看到,我能谈什么看法?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任何消息,只是请我谈谈对市民上街游行以及新华社做了及时报道的看法。听到这里,我倏然心动,突然有点明白了。挂下电话后,我想方设法联系到新疆的两位朋友,只问了简单的几个问题,就恍然大悟了。
我现在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在乌鲁木齐这种并不很大的城市里,如果发生了神秘针扎事件,并且死了五个人,我想问你,如果你是当地居民,如果你的亲人,你的老婆孩子住在这个城市里,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恐慌,因为你不知道下一个针头是不是刺进你亲人的身体里——这也是新疆的朋友告诉我大家上街前几天弥漫在新疆市民中的情绪。
那么我再问大家,如果你恐慌了,你一定会上街游行吗?上街之前,你会怎么办?很简单,你想知道真相,你去查官方的报纸,你去看政府的新闻……如果你什么也看不到,你知道问题很严重,甚至怀疑是大阴谋,或者是政府无法控制的犯罪,所以才有人想隐瞒。但他们隐瞒不了,因为现在是信息时代,是互联网时代,你还有互联网,还有手机……
于是,你打开电脑,上网搜索,你给朋友发短信,询问情况——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新疆的媒体不但封锁了"针扎"消息,而且,新疆目前处于封网状态,手机也无法正常收发短信!
今年早些时候,我在回答媒体的提问时,提到这样一个概念,网络已经成为民众交换信息、表达意见的"广场",正因为有了这个"广场",民众才能够了解到官方渠道得不到的消息,才能够表达不满和各种意见。而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他们只有到城市中心——广场上去聚居在一起,才能够互相交换意见,以及表达不满和愤怒。
从这方面说,互联网成为揭露腐败官员的场所,成为北京直接了解民意、通过网民的意见监控地方官员的渠道,同时,互联网也成为民众表达意见和发泄不满的虚拟"广场",有了这个"广场",就大大降低了民众涌向现实中的广场的可能性。
所以,我认为,这次乌鲁木齐上万市民突然走上街头,涌向广场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失去了互联网上的"广场"。他们原本可以利用互联网上的"广场"了解信息,寻求真相。当他们对互联网上的真相感到惊恐的时候,他们就会像过去几年中国网民们所做的那样利用互联网这个平台,发表意见和批评,提醒随时关注互联网民意的政府部门(包括警察部门和北京当局)采取行动……
大家想一下,过去两三年里,各地发生的很多危机,难道不就是这样通过互联网解决的?对于北京政府,很多这类事件看似很大,其实绝大多数是控制在互联网这个虚拟空间里的,其实是有惊无险的,并没有发生所谓万人涌上街头游行的事件。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种千古不变的真理到了每一个最后被民意洪流淹没的统治者那里都变成了过时的格言。新疆的封网和关闭手机短信也可能有它的考量,再说相比于内地省市,新疆的网民比例相对少得多,按说封网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一件并不是十分严重的刑事犯罪就造成了民众的恐慌,并迫使他们走上街头,实在给那些动不动就封锁消息,动不动就删文章、封网的人一些启示。
当然,实事求是的说,这次事件不光只有教训,其实也有经验。大家都注意到,在乌鲁木齐市民上街游行后,新华社第一时间发出了新闻稿,稿件中出现政府与市民对话的字眼。据我所知,这篇新闻稿在海内外都得到了较好的评价。这大概是近十年来,我第一次听到在发生了如此大的游行事件后,海内外民意变现得如此平和,而这一切,仅仅是由于一篇报道事实真相的新华社稿件。如果我们的地方政府不隐瞒真相,更多的允许新闻媒体报道事实,会不会效果反而更好一些?大家更加满意一些?
当然,我相信,对于如实报道事实的新闻稿最满意的还是乌鲁木齐的市民,那样,他们就不用到街头去打听消息了,更不用互相挟持着走向广场,在惊恐和不安中要求政府惩治凶手了。他们就可以坐在家里从新华社的稿件了解消息,掌握事态发展。当然,如果及时解除封网,就更好了。
放开媒体,允许如实报道事实真相,当然并不能改变乌市"针扎"的犯罪事实,但却一下子减缓了笼罩乌市的恐怖气氛,让上街游行的市民安静下来,让社会显得更加和谐……事实如此清楚,道理如此简单,为什么总有人闭目塞听?
杨恒均 2009-9-5 |
Posted: 04 Sep 2009 12:43 AM PDT 《重建中国人的核心价值观》之五
我把"民主"分解成"制度"和"理念"……
很多朋友希望我的文章精炼一点,再精炼一点,于是有一个朋友说,其实你所有的文章都可以短到用两个字概括:民主。
这位朋友说得没错,不过他少说了几个字,贯穿我文章的除了"民主"这条线外,还有一条线索,那就是"核心价值观",也就是民主理念。
按说在西方,无论是从学界还是在现实层面的实际操作上,说起"Democracy"(民主)的时候,一般是对民主制度和理念的统称,我在文章中说到"民主"的时候也是两者兼而论之。
但今天我要把"民主制度"和民主所代表的核心价值观刻意分开来讲,为的是让年轻读者更清楚民主的外延和内涵。下面当我在讲"民主"的时候,我侧重的只是一种制度——一种真正有民众选举的制度框架,而当我说"民主理念"的时候,则强调的是民主制度建立的基础,以及建立后所拥抱的以"自由、民主、人权、法治、宽容、公正"等为主的核心价值观。
那么,这两者有区别吗?或者说,我们可以把它们分开来讲吗?按说,民主制度和民主理念不应该也不能分开,可历史上并不都是这样,例如希特勒的选举制度,可以说是民主选举,但由于当时无论希特勒纳粹还是德国民众并没有拥抱民主理念,结果把那看上去没有问题的投票选举先是弄成了"多数人的暴政"(对犹太人),后来又发展到"少数人的暴政"(对占领国甚至全世界)。
再如,我们可以假设一下,今天朝鲜的金正日突然宣布全面选举,引进美国的选举机制,但他就是不开放媒体,也不许你言论自由,也就是不接受民主理念中最重要的"自由"理念。那么,在没有信息和言论自由的情况下,在强大的被控制的舆论宣传下,朝鲜的"民主选举"何去何从?估计只要金氏不死,他一直还是党和国家领导人。这就是虚伪的"民主",没有灵魂的"民主",只不过是一个选举框架。当然这种极端的事例并不存在,可理论上却完全成立。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问题,那就是民主的制度框架和民主的价值观念并不总是毛和皮的关系,剥离开来的情况普遍存在,反之亦然,例如生活在集权专制国家的很多知识分子和普通民众,已经接受了民主的价值观念,他们的民主素养甚至远远超过实行了民主制度的国民的平均素质。这种事并不罕见。
从世界各国民主发展的历史来看,可以粗略地划分:欧洲是最早孕育民主价值观的大陆,民主理念早在古希腊就诞生了,但真正现代意义上的民主制度的建立却是最近两个世纪的事。
而移民国家美国的"民主制度"和民主的核心价值观几乎是同时建立起来的,所以,我们常常说美国是建立在理念之上的国家。相比而言,亚洲和其他一些后起之秀的民主体制,则大多数是在外力(例如美国等西方的干涉)或者国内少数精英的运作下,先建立了民主的制度框架,敲定了宪法,再慢慢推行和普及民主理念的。这一类的国家也包括前苏联和东欧。它们的民主制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但我们看到,民主的核心价值观却并不能在一夜之间深入人心。
推广民主理念和建设民主制度并行不悖、缺一不可
在我的博文中,我常常不厌其烦地和网友谈价值观的重建,却很少涉及具体的民主制度建设。因此有读者留言批评我,你高谈阔论这些概念干什么?说点实际的,如何建立民主制度?
我不能说"实际的",因为我自己的专业有限,如果不懂装懂,说错了,反而误导年轻人。何况,对于具体的民主机制的设置和建设,体制内外有大把的专家学者,很多已经拿出了一些很好的方法方案。再说,整个地球都在不可逆转的民主化进程中,我们有很多的教训可以吸取,有更多的经验可以吸收。所以,我认为,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中国民主制度的确立会和当今世界上很多国家一样水到渠成,一夜之间就能搞定。
然而,罗马却绝对不是在一夜之间就可以建立起来的,民主理念的确立和接受更不是水到渠成的,对于中国这种历史悠久得几乎走不出来的国家,民主理念的确立是更艰巨的工作。需要更多的人——不是专家学者——而是充满理想和激情的各色人物,坚持不懈的努力。在民主理念的普及和传播上,我们不能投机取巧,更不能等待某个时刻的来临。
从我本人来说,我当然最喜欢美国的方式:民主制度建立的时候颁布一个宣言(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或者颁布宣言的时候顺便把民主制度建立起来,然后大家就带着理念,按照"游戏规则"玩。欧洲的也不错,民主理念的幽灵在大陆上空徘徊了上千年,所以当民主制度建立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顺理成章,这制度早就该降临了。
中国不是美国也不是欧洲,中国在亚洲,而且情形更接近前苏联和东欧。对于这一点,我们没有选择。我们不妨简单回顾一下中国百年的民主之路上出现的最大问题。
中国的先贤们早在一百多年前就看到西方制度的优越性,于是想引进这种先进的制度,而且,也差一点就成功了。中国不是成立了亚洲最早的共和国吗?虽然百年前建立的共和制度有较大的缺陷,但民主共和的制度框架也是有模有样的,和当时一些西方民主政体相比,顶多也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可这个制度建立起来后,道路为什么那么曲折?
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民主的价值观不但没有在民众之间建立起来,在精英中也没有被真正地普遍接受过,民智未开,官智也未开,以为把制度搬进来,民主的价值观也引进来了。正如改革开放初期有一批人,兴高采烈地买了日本车,把人家的车一点一点地拆掉,每一个螺丝钉都检查一遍,然后开始"中国制造",可是结果呢?三十年了,仍然造不出本田和丰田,为什么?因为他们有机器,却没有掌握制这个机器的"Know-how"。民主制度的"Know-how"就是民主的价值观。当然,我们得承认,有了民主制度的框架,去获得民主的价值观要容易得多,但对于一点也没有民主价值观的人来说,一个从天而降的民主制度,无异于一群文盲突然得到一架先进的战斗机,顶多也只能当破铜烂铁卖掉。
但是我要强调一点,我这里说的"民主的价值观"和有些人说的中国特色,或者文化决定论者的中国传统和文化是两回事。民主的核心价值观中的自由、人权等概念是符合人类的天性的。民主价值观的确立,更多的是一种后天的教育和培养。刚刚出生的婴儿,对于自由的理解是毫无区别的,如果把一岁的孩子放在地上爬,无论他是黑皮肤、白皮肤还是黄皮肤,你都能清楚看到人类对自由的实践。至于民主理念中的法治观念,更不是与生俱来的。
有人看到中国年轻人对民主价值观的排斥就认为"中国文化"出了问题,这纯属扯淡。大家想一下,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所有的宣传和教育都是在诋毁民主的核心价值观。例如,一说到民主,我们年轻人就被人引导到美军在伊拉克屠杀平民,于是让人怒火中烧,甚至想立即把"民主"拉出去打靶;一说到自由,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甚至把官员贪污腐败和包二奶也归咎于"自由";而仅仅在十几年前,"人权"这个词竟然是被禁止使用的……
在这种教育和宣传方式下,民主、自由、人权的理念能够深入人心吗?这和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和文化有什么关系?你把美国白人孩子置放在这种教育和宣传下,我向你保证,不出三年,他比你更讨厌民主。
我为什么抓住"核心价值观"不放?
有一句俗话说得没错:好的制度还需要好的人来操作。所以,我们看到了胡适的转变,当他发现民主制度在中国总是建立不起来的时候,他转向了人的教育和启蒙,他用来教育和启蒙国人的就是民主的核心价值观。比他早一点的梁启超也碰上了相同的问题,他在发现那么好的民主制度在中国就是折腾不起来后,也转向了人的内在的东西——例如文化和思想,只是他没有去追寻民主的核心价值观,而是回到中国的传统文化和价值观上。他的问题在于没有搞清楚,制度和价值观相辅相成,人类的社会制度一直在进步,观念也应该与时俱进。如果中国传统的文化和价值观能够生出民主制度的话,那么中国的民主制度应该比西方还早确立。
那么,民主价值观和民主制度孰先孰后?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拥有了民主理念的民众会更快地选择和建立民主制度,而建立了民主制度的国家无疑可以促成国民更深入地接受民主价值观。可对于中国,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世界潮流不可违,民主制度的确立是迟早的,问题在对于:中国这个受到几千年专制思想束缚,至今还有强大阻力的国家来说,制度的建设会在历史的必然和现实的偶然事件中完成,可民主的核心价值观的确立,绝对不是轻而易举的,更没有一蹴而就的可能性。
作为一名普通人,对于何时以及如何建立民主制度,建立什么样的民主制度,我们也许无能为力,但我们却可以从自己做起,接受并确立民主的核心价值观,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向我们的亲戚朋友推广民主的理念,影响我们周围的人。
杨恒均 2009-9-3 |
Posted: 02 Sep 2009 02:12 AM PDT 没想到竟然活着等到取消"投机倒把"罪的这一天,本来该激动一把的,却激动不起来了。记得从穿开裆裤时就经常去围观宣判大会,由于个头小,围观还不过瘾,然后在街道上追逐装着犯人游街的大卡车,兴奋得犹如被邀请参加国庆游行似的。每一个罪犯都被捆绑得像粽子一样,背上插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罪名。最多的自然是"反革命罪"、"反革命分子",其次就是"强奸犯""流氓罪",接下来就是"投机倒把"了。
改革开放后最先取消的是"反革命罪",已经不搞革命了,自然也没有"反革命"了。经济建设取代了"革命",不过听说又有其他的名目代替了"反革命罪"。至于"强奸犯",估计只要不实行"共产XX"的人类最高的理想境界,一时半刻还无法取消。好在和我小时候相比,现在因强奸而被判刑的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壮大的嫖客队伍。
再说,现在真正的强奸犯要么是黑社会,要么是一些有钱有势的,别说强奸妇女,就是强奸了民意,你除了"享受",还能干啥?"流氓犯罪"也没有取消,不过,流氓行为已经蔚然成风,要还以我小时候定流氓罪的标准(公众场合亲嘴属于比较严重的)抓人判刑的话,把我们国家变成大监狱还差不多。
唯有这"投机倒把"竟然一直拖到上个月才最后取消。回想一下当时被判刑的"投机倒把"分子,几乎都是提前进入市场经济的小摊小贩,对中国社会发展的前景,他们都比小平同志看得还远。改革开放后,为了搞活经济,全国人民都去经商,当时主要的发财之道就是倒买倒卖,也就是投机倒把。
我参加工作后,经常到香港出差,出国的机会也多。那时由于国内的市场还没有放开,境内外的电器产品都存在很大的差价,工资每月只有两三百元人民币,可从香港带一台照相机回来,转手一卖,就能搞到五百块钱的差价。更不用说电视机和摄像机了。于是每趟出去,回来时我都尽量把行李塞满。虽然没有直接拿去卖钱,但帮别人特别是领导带,送给关键人物,建立了很多关系,这些关系到后来也基本上都能折合成人民币或者行政级别。这样说来,我也一直是在搞"投机倒把"的。
我不明白国家为什么不取消"投机倒把"罪,虽然很多人都不再认为"投机倒把"是犯罪,可是法律毕竟是法律啊,总不能让人整天生活在"违纪乱法"的氛围中吧。这种现象可能只有在中国才有吧?
不过,与这种由于法律过时而被忽视的现象相比,还有一种更加可怕的现象,那就是法律并不明确,甚至并不存在,可在大家甚至执法者的眼中,你就像一名罪犯,久而久之,连你自己也认为你是一名"罪犯"了……
一位编辑死乞白赖地向我约了一篇稿子,我交稿的时候,她突然担心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我得问一下是否可以用你署名的稿子……等了两天,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可以用啊,你的名字没有问题。
我的名字没有问题?我很气愤,说,现在我的名字有问题了!我不给你投稿,也不许你用我的稿子了。于是我撤回了稿子,因为我感到她"侮辱"了我,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只要公民没有因为犯罪而被法律明确规定剥夺了"政治权利",谁的名字都没有问题啊。再说,我可是共和国的功臣啊,你凭什么一看老子的名字,就觉得有问题,我从来没有犯过什么罪啊?
嘿嘿,我是借题发挥,其实对人家小姑娘我没有发那么大的火,顶多就是把她讽刺得暗自流泪了一通。不过,我为啥要借题发挥?因为这种事太多了啊。到北京开会,老朋友见到我很吃惊,说,哎呀,这个时候,要国庆了,你还能随便到北京来?
我差一点岔过气去,咋地?哥们,我咋就不能到北京来?虽然至今国务院还没有邀请我坐到主席台上去观摩国庆大典(他们显然忘记了),可我来看看建国60周年的北京总可以吧?你丫的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流窜犯似的,好像我是窜访咱们首都北京似的,晚上唱K你请客,我要叫两个北京的小姐陪我唱"歌唱祖国"……
回到广州原本以为天高皇帝远了,和一帮狐朋狗友坐下一起吃饭,老火例汤还在喉咙口,某某就例行地讲起了公安请他喝茶的光荣历史,讲到最后大家齐声喝彩,最后目光自然是聚焦在我的身上,老杨,警察请你喝茶没有?
看着这些同道中人的锐利目光,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敢直视他们,惭愧地说,我又没有犯什么事儿,请我喝茶干啥?
话音落了很久,饭桌一片沉寂,连喝汤的声音都没有了,抬头一看,大家脸上的表情几乎比我的文章还浅显易懂:你老杨写的那文章……那还不叫犯事?你还想怎么样?竟然还没有人找你喝茶?奇怪啊……
于是,熟人们含蓄地笑,仿佛他们再一次掌握了一个国家级的绝密,偏偏碰上一个新加入的菜鸟,一本正经地问:老杨,估计你上面有人,所以,你没事。
我一听就火大了,本来想说,你个傻逼,好像我犯罪了似的,而唯一没有被抓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上面有人",在包庇我……不过,想一想自己的脾气在网络上惹的那些麻烦,我就咽下一口老火例汤,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我上面哪里有人啊,我喜欢传统姿势,男上女下,我上面一般没有人……
有时,我也想对那些用异样眼光看我的朋友解释一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宪法,告诉他们啥叫有罪,啥叫无罪,但,很显然,这个任务几乎比我在中国传播民主还要艰难,于是我就放弃了。可是久而久之,我自己也认为我不正常了,或者说,我越来越有一种在犯罪的感觉……
嗨,真邪乎,你还别说,一旦有了这种感觉,我才猛然发现,我真的不那么清白,天啊,不说别的,我看过多少盘那种录像带啊?如果像有些地方,夫妻看黄碟都要被抓被罚款,我估计单单凭这一条,我就得被终身监禁。
还有,每天上网,我几乎都情不自禁地去浏览一些政府要求良民们不要去看的反动网站,甚至看了一些流言蜚语哦,还有人家泄露的"国家机密",我还每天像偷越国境似地爬墙,爬来爬去……再加上每天都有跳出来找"杨老师"聊天的人,啊,他们说的那些话,我看到了,不要啊,我不想告发你们,可我该不会犯下"隐瞒不报"的包庇罪吧……
经常到祖国的特区香港去购物,有时也顺便带几本对我的研究有用的书和杂志,可是担心海关的同志找我的麻烦,于是每一次接近罗湖桥的时候,就匆匆把那些书塞进箱子的夹层,把那几本杂志藏在裤腰带下,有一次过海关的时候,不知道是腰带太松还是杂志太重,一本杂志滑下去,卡在我的命根子上,真要命啊……我岔开腿一走一歪,又担心警察会怀疑我屁眼藏毒,只好经过他们的时候说:靠,香港夜总会那些女的个个如狼似虎啊……
这次和我老师冯崇义博士从香港过广州,他买了二十多本书,作为写论文的参考,我说,完蛋了,我的裤裆再大,也装不下这么多书啊。他一听很生气,说,我们搞学术的,买一些书从事研究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用得着你那么粗俗地塞进裤裆里过海关?你真是斯文扫地,再说,你那样过海关倒是违法的。
他是我老师,说得有理有据,我就不拿"中国特色"回击他了。结果,他的书被广州海关没收得精光,我一看书被没收了,人没事,就想宽慰他,说,不错,不错,带这么多书,人家竟然只没收你的书,把你的人竟然放了,我们快逃……
没想到,这位共产党员,南开大学的博士牛脾气上来了,不但不走,还冲人家海关发起火来,坚持让人家写下详细的清单,并要求提供国家的相关法律,有哪一条是禁止教授把参考书带进国内的?
毕竟是我的老师啊,这水平就是高。经过他这一提醒,我才猛然发现,一直带书进海关的我,一直用自己的裤裆走私偷运杂志的我,一直认为自己在犯罪的我,其实不但无罪,而且很可能是罪行的受害者。他们没收我们的书没有法律依据啊,他们在犯法啊。我的老师冯崇义决定要告海关,目前进展顺利,人民法院已经接受了这个案子。人民的法院啊,我等你为人民公正执法一次!还我清白啊,我可怜的裤裆,原本是藏污纳垢的地方,竟然帮我带进了那么多充满思想火花的好书……现在,人民的法院要还你清白了,我的裤裆,我的裆……
建国六十周年了,好几个报纸约我写一下诸如"我心中的中国"、"对中国的期盼"、"我能为祖国做些什么"、"祖国能够为你做些什么"等等题材,我想,我今天就务实一次,不再神神叨叨不着边际地大谈民主、自由,我今天就说说法治。
我理想的中国应该是一个法治的国家,我期盼在这个国家里,我们在宪法的保护下生活,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有法可依……
我能为祖国作些啥?我尽量不去犯法呗;祖国能够为我做些啥?就是在我不犯法的情况下,千万别让我生活得像一名罪犯似乎的……
我的要求挺低的,你说呢?我的这个要求没有触犯什么人,以致我又"罪加一等"吧……
杨恒均 2009-9-2 (阴历七月十四日,鬼节) |
Posted: 31 Aug 2009 05:36 PM PDT 一夜变天的朝鲜能否维持稳定?
估计老熟人一看到文章的大标题,肯定会认为我脑子进水了,而不熟悉我的读者,一定会猜想,我这个"洋博士"肯定是"中国制造"的,说不定还是和导师睡觉睡出来的呢(O(∩_∩)O哈哈~),不好意思啊,我玩了标题党,为了增加点点击率嘛。
不过,现在请大家把标题中的"日本"换成"朝鲜":一夜变天的朝鲜能否维持稳定?现在感觉不同了吧?不错,和日本一样是一党独大,可如果朝鲜或者古巴在一夜之间变天的话,全世界都会惊叹一声:能否维持稳定啊?
两天前就有报道,南韩有关专家学者评估了一下,如果某一天金氏政权突然垮台,朝鲜"一夜变天"的话,朝鲜半岛的局势会如何?结论是让人气馁的:即便美国出手相帮,韩国也无力承担朝鲜政权垮台所付出的代价。所以,他们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是维持朝鲜"稳定"。今天的新闻又说,南韩对于朝鲜释放的一些善意,也开始有所保留。
同样被一党独大统治了半个多世纪的国家还有古巴等,现在全世界都把目光盯住他们,因为人类的常识告诉大家,只要地球仍然按部就班地旋转,这种和恐龙化石一样稀罕的体制终将会灭亡的,可问题在于,当这种体制灭亡的时候,一定有不稳定发生,甚至会波及到其他国家。
日本虽然是一党独大,54年没有一次政党轮替,但无论从它的制度设置,还是这个国家对民主、自由和人权的价值观拥抱上看,它都是典型的民主国家。可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一党统治呢?专家们有分析,我想补充一点,也许和这个制度是美国占领日本后"强加"的有关。
二战结束后,在美国的设计下,日本的民主制度一夜之间建立起来了,日本人因祸得福,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由于一直有美国占领军,日本人只要按部就班玩就可以了,所以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可问题是,既然是人家强加的制度,大家也没有费啥力,自然玩起来也没有什么激情了,不会那么积极地去玩。结果,就弄成了一个党在那里唱独角戏。好在日本有充分的言论自由和舆论监督,即便一党独大,也没有出现其他一党独裁国家里普遍存在的不受限制的绝对权力。
不过老这样玩就让人有些腻味了。这些年我也注意到一个现象,无论美国还是欧洲、亚洲的一些老牌民主国家,都出现了"民主疲软"(老杨首次使用的词语)的现象。那就是一个制度玩久了,老是那么玩法,老是那么一批人(例如美国的中老年白人男性总统),选民们就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出现了普遍的投票率偏低的现象。
随着信息时代的来临,借助新科技,借助新的媒体,加上一些新新人类的出现,特别是一些年轻人异军突起,忽然对政治感兴趣了,结果,就给民主带来了新鲜活力。美国去年选举了一个黑人奥巴马,冲击波越过大西洋和太平洋席卷欧洲和日本,当时我就感到比美国还激动的日本和欧洲可能不会就此收场,这不,今年日本人就坐不住了,选了一个1996年才合并组成的政党上台执政。我想,奥巴马效应还会在一些国家(例如欧洲)以不同的方式出现。从这个意义上说,奥巴马真是一位世界"总统",你再看他在美国国内那个熊样,连一个医保都搞不定,^_^……
日本一夜变天,执政半个多世纪的一党被"推翻",可奇怪的是,世界上除了我搞了个"标题党"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包括对"稳定"深感恐惧也颇有研究的中国人——担心日本变天会造成政局不稳定,与此同时,人家朝鲜还没有变天的迹象,可大家都在担心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为啥?
答案很简单啦,制度不同,民主制度是历史上迄今为止最大限度保障权力和平交接的制度,因为它把权力的来源从枪杆子里解救出来,交到握有选票的民众之手。
日本军国主义会不会复活?
今天看到日本大选的新闻后,还有一个感想也挺强烈的,顺便写出来与大家分享。
日本民主党鸠山当选的消息传来,一衣带水的大陆也显得兴高采烈,除了如我等无聊文人意淫之外,很多国民感到鸠山的对华政策听上去很美,例如坚持"无核三原则",例如没上台就声明:不参拜靖国神社……这些确实值得肯定,但大家也应该认识到,这顶多是一种姿态,没啥实际意义。
当然,鸠山让大陆网民更加开心的是他要想办法摆脱美国的影响,要向亚洲靠拢,要建立"东亚共同体",要加强和中国的关系……我是学国际关系出身的,而且这两天正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七十周年,就算我当初大学时由于泡女而影响了成绩,看到鸠山的亚洲政策时,也记起了模糊的国际关系课本上写的,于是乎,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各位,你们知道半个多世纪前日本人悍然发动侵略战争的原因是什么吗?或者说,日本人当初打着什么幌子侵略中国等亚洲国家的?不瞒你说,正好是这样三个理由:让日本和亚洲摆脱美国(和西方)的阴影,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帮助中国,防止中国等亚洲国家落于西方之手(也就是加强和中国的关系)等等……
我知道写到这里,会有老熟人第二次认为我杨恒均今天脑瓜进水了,哈哈,各位,告诉我,为什么日本人提出了和半个多世纪前几乎完全相同的理由与我们打交道时,我们不但没有紧张,反而充满期待和希望呢?
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侵略了?难道日本人已经对侵略战争彻底反省了?难道是因为我们强大到不怕任何渗透和侵略了?那么,其他弱小的亚洲国家为什么也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呢?
我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日本虽然提出了几乎相同的诉求,但国际环境变化了,国际关系中弱肉强食的规则基本上被二战后确立于人权和主权价值观之上的新规则所替代,更主要的是,日本的政治制度不同了,日本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民主国家。
如果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或者有点不服气,那么请你设想一下,如果日本今天的制度和六十年前一样,或者和前苏联一样,又或者当今的日本和现在的北朝鲜拥有相同的政治制度,请问,当他宣布要摆脱美国的影响,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要和你"亲善"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了吧?嘿嘿。
各位,这就是今天要说的第二个论点,民主制度不但可以让国内的政权交接和平进行,而且也能在国际交往中起到积极的和平的作用。我信不过日本人,但对于现代的国际大环境,以及日本的民主制度,我是有信心的。说到这里,我想提醒大家回顾一下自己的心态,为什么你听到日本人说出半个世纪前侵略我们时所说的话,竟然一点也不感到震惊?
警惕日本摆脱美国的影响……
最后再啰嗦两句。对于日本人建立东亚共同体,与中国发展关系,我是乐观其成的,但对于民主党的鸠山说要摆脱美国的影响,我就忍不住要多问一句了:你们要摆脱美国对你们的什么影响?
二战中,日本是中美共同打败的,美国占领日本,制定和平宪法,让日本接受了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核心价值观。半个多世纪里,美国硬是把一个曾经占领了大半个亚洲的日本弄得服服帖帖。大家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不是美国人,说实话,现在的日本要想发展核子武器,要想军国复活,以他的科学技术以及大和民族的团结一致,即便二战中被它侵略的所有亚洲国家加在一起,能够挡得住它吗?
再没有良心的人,也应该有记忆!美国人如何冒着"占领军"的污名,动不动就被日本和亚洲一些"不明真相"的国家侮辱一番,全然忘记了当初武力远远不及美国的日本侵略者是如何烧杀奸淫自己的同胞姐妹的。如果没有美国,强悍的日本能够接受民主自由的体制?能够拥抱普适的核心价值观吗?很多亚洲忘恩负义的国家认为美国占领日本是为了对付亚洲其他国家,反而只有现在的民主党鸠山之流心里才真正明白,美国占领日本就是为了压制日本,亚洲真正的睡狮是日本,而不是中国。中国必须经过制度变革这个生死劫之后才能够真正浴火重生,谈什么觉醒和崛起。
过去半个多世纪里,在美国的软硬两手之下,日本在制度和价值观上几乎全盘西化,就在他们向全世界特别是亚洲输出各种先进的机械、汽车和电子用品(对于我,再加上AV录像带啦)时,我们应该注意到,它并没有像美国一样输出价值观。因为在美国的压制下,过去大半个世纪,制造了世界上最精妙电子产品的日本,并没有原创任何一种值得推广的价值观念。
难怪鸠山这些人要摆脱美国的影响了。这也是他们向日本青年人散布的一个观点,他们认为日本过去半个世纪在美国的占领下,有些窝囊,不能扬眉吐气,他们要崛起了……而这一切却得到了来自中国的欢呼……
我禁不住想弱弱地问一句:日本人要摆脱美国人的什么影响?美国人限制日本的贸易了?美国人在日本搞殖民统治了?美国人不让日本人和中国交往吗?如果说美国灌输给日本人的价值观客观上阻止了日本和中国结盟的话,那么,抛弃美国人灌输的价值观的日本会是什么样的国家?这个世界上没有拥抱普适的价值观的大国、强国有几个是值得信赖的?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我们之所以听到今天的日本人说出了军国主义时期相同的话而不再紧张,正是因为美国"强加"给日本的民主制度和价值观让我们宽心,如果一旦日本真摆脱了美国加诸于它的"影响",我们可真得好好掂量一下它要如何同我们"亲善",以及要建立什么样的"大东亚共荣圈"了……
杨恒均 2009-9-1 |
Posted: 30 Aug 2009 08:26 AM PDT 本文立足于中国政府和中国大陆民众(特别是关心时事的容易愤怒的青年人)的立场,尽量客观、公正地描述和分析国际上的达赖和热比娅现象。本文属于不伦不类的杨氏"学术论文"类别,此文目的是为了帮助年轻人认清国际形势,平和情绪。文章最后也会提出我认为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供有关人士参考。
他们为什么给热比娅、达赖签证?
热比娅刚刚离开澳洲,达赖又在台湾登陆。中国的网民们尚未完成对澳洲总理陆克文的讨伐,现在又要马不停蹄掉头向东。看到网友们像攻击风车的堂吉诃德,我心有不甘,也于心不忍。
我自问自答的第一个问题:陆克文为什么给热比娅签证?很简单,正如陆克文所说,他是澳洲的总理,他有权决定哪些人踏足澳洲大利亚,不用听他人的吩咐。但更深一层的原因是,给热比娅签证符合澳洲的价值观,澳洲大多数人支持热比娅入境。换句话说,如果陆克文不给热比娅签证,他会在今后执政和选举中不停地受到澳洲民众的质疑。
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禁止热比娅参加墨尔本电影节?难道为了让她一个人参加,结果造成中国那么好几位优秀的导演退出,就符合澳洲的利益?澳洲政府不后悔吗?
我的回答:澳洲政府也许后悔,举办电影节的单位也许更后悔,但他们好像没有选择。在热比娅不违反澳洲法律的情况下,禁止她参加,是违反澳洲宪法和价值观的。如果因为热比娅参加,而所有的人都退出来,那只是一个电影节失败了;如果因为多数人的"不高兴"而禁止某一个人参加,电影节成功了,但被破坏的是澳洲的宪法,以及保护少数人的权益不受侵害的民主原则。
看到这里,我知道你又愤怒了,并且有很多问题,稍安勿躁,看完再说。现在我把问题转到台湾。
下一个问题:马英九为什么不拒绝给达赖签证?大家都知道邀请达赖入台的是绿营的高雄市长陈菊,但她只有权邀请,签证是台湾"外交部"发出的,马英九是"总统"。 只有马英九有权力给达赖签证,只有他有权力拒绝达赖入台。
我的回答:马英九如果拒绝达赖入台,将会非常严重地加深他在八八风灾中陷入的政治危机。作为一名政治人物,作为台湾的最高领导人,他只有一条道可走:让达赖入台。
这时,一定有网友打断我,厉声喝问:你在胡说什么?看看民调,多少人反对达赖入台啊,马英九的政治危机是因为他在八八风灾中救灾不力,如果继续拂逆民意让达赖入台,他的危机会越陷越深。
我的回答:且慢,你看到的是什么地方的"民意"?大陆的?可你应该知道,这些民意再强烈,可没有选票。而把马英九选为"总统"的是台湾的选民,马英九只会看台湾选民的"民意"。
说到这里,我要插一句,自从马英九去年5月上台后,他的团队积极发展海峡两岸关系,也在国际上寻求美国理解和支持,做得相当不错,可以这样说,在国际问题和两岸关系上,马英九一年取得的成绩,超过了陈水扁八年执政,可喜可贺。
所以,大陆民众对台湾的马英九越来越喜欢,一些小愤青一说到马英九就心花怒放了,一心等着小马哥率领台湾民众投奔大陆的一天早日到来。可是,这次莫拉克飓风带来风灾,也带来马英九政府的政治危机,马英九在台湾的民调竟然落到20%左右,创下了台湾的历史记录。在做一个节目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大陆民众很不认同台湾的民调,认为应该对马英九宽容,应该给马英九的政府一个学习的机会,再说,他在两岸关系上非常棒……
好在马英九是生活在民主政体下的,他和我们的思维不太一样,他知道四年一次的"总统"大选就是民众给他的机会,这使得他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是谁让他进入台湾"总统府"的——不是美国人,也不是大陆人,是台湾的选民,还有那些被他忽视了的台湾灾民。他也同时认识到,即便美国人民和中国大陆民众把他马英九视为历史英雄,只要台湾民众不高兴,两年后,他就得乖乖地搬出台湾"总统府",失掉"总统"这份工作。
这次给达赖签证,马英九没有选择,他如果拒绝,那么两年后的"总统"选举,他将再失一分。到时会有挑战者在台湾民众面前质疑他:请问,你为什么拒绝达赖到台湾来?难道基于人道和宗教考量你也要看别人的脸色?——马英九只有两个答案站得住脚:让他入台不符合台湾人拥抱的核心价值观,或者,台湾民众不高兴,不想让这个分裂分子到台湾来。问题在于,他有这两个答案在手吗?
为什么没有国家敢给拉登和赖昌星签证?
在你愤怒前,或者想删除我文章之前,我先澄清一件事,我绝对不会为那些给热比娅和达赖签证的国家和地区找理由,而是要知己知彼,才能找到对应之策。然后,我想提一个问题供大家思考:为什么世界各国(和地区)都不敢给分裂俄国的车臣武装分子签证?更没有人敢邀请美国的敌人拉登来访自己的国家和地区,可是,却总有人一次又一次给热比娅与达赖签证?
为什么?是因为俄国和美国强大吗?也许有一定的理由,但无论从国际影响力和经济实力上,以及和一些国家(或地区)的利害关系上,中国都不能说不强大。再说,现在又不是动不动就用强大能够压得住人家的时代——难道为了一个签证要打仗不成?所以,我认为这理由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什么呢?
最主要的是俄国通缉了分裂分子,而拉登则更是在全球被下达了追杀令的!可是,无论是热比娅还是达赖喇嘛,都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从法律上定罪,更没有被下达通缉令。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例如,如果热比娅策划了新疆屠杀,只要我们有证据,不但可以在国内(缺席)审判她,而且,可以立即通过国际组织发出全球通缉令,这种通缉令即便无法在全球范围内抓捕她,也至少能够封杀她。一旦这样的情况出现,即便有少数国家对抗中国的全球通缉,但绝大多数国家会尊重中国法律与国际规则。
写到这里会有人打断我,不会吧,西方一些国家从来不尊重中国的法律。我的答案:不能一概而论,说话要有证据。过去十年,从国外被遣送回来的遭我们通缉的罪犯不在少数,大多是杀人犯和贪污腐败分子。西方国家的法律程序有些复杂,例如加拿大,当我们对赖昌星发出了通缉令这么多年,他还不肯遣返。可是,他也把赖昌星当成了通缉犯,拘留他多次把他送上了法庭。十年过去了,你看到哪个国家包括强大的美国敢给赖昌星签证,让他到美国、澳洲到处招摇撞骗啊?
赖昌星的事件不但给我们启示,也给我们挑战。例如,如果要通缉热比娅和达赖,必须要有法律认可的证据。我从电视上看到,我们宣传部门已经掌握了大量热比娅策划新疆暴乱的证据,而且广而告之了,弄成了价值观很强的宣传。可问题是这些如果是法律认可的证据,为什么不进入司法程序,为什么不向其他国家通报?为什么不依据这些证据而发出全球通缉令?如果我们走法律渠道,按照国际规则玩,请问,在新疆的血迹还没有擦干的时候,澳大利亚的陆克文敢说让一个中国通缉的在逃犯入境是他的权力?
可是,正因为我们对达赖喇嘛和热比娅只是停留在宣传阶段的批评,停留在价值观层面的控诉,这就让我们这些年在国际上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人家和你的价值观不同,人家认为任何批评评判甚至口头的"主张分裂"都是言论自由的范围,你要人家不给签证,不但限制了某人的言论自由和行动自由,同时也严重干涉了他国内部事务。毕竟,中国在弱小的时候也曾经看人家的脸色办事,例如看苏联老大哥的脸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现在我们强大了,也面临一系列问题。特别是国际之间的游戏规则的问题,目前国际上有一套通用的游戏规则,你可以遵守,可以不遵守。而中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对目前的国际规则是认同的。不遵守的国家如果强大到可以自己制定游戏规则,并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其他国家来和你一齐玩,那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这个能力,还不遵守游戏规则,你要就是北朝鲜,要就是古巴,或者学习拉登,一辈子都躲在兔子洞里。
用法律来对付分裂分子
在反对分裂中国的国际斗争中,我们最常使用的办法和武器有三种,一是经济武器,例如停止双方贸易,不再购买人家的产品等等,这种办法在某段时间或者小范围内或许有用,但如果把西方看作一个整体,则一点用处也没有。例如,法国总统接待了达赖,我们便不买他的空中巴士,不买空中巴士,又不能买北朝鲜的客机,于是只能买美国的波音。可大家难道忘记了,在历史上,即便在现在,美国政府对达赖的支持,始终是法国人望尘莫及的。其实,这种变态的以停止双边贸易作为"经济制裁"的方式对我们自己的损害并不比对被"制裁"国家要少。
第二种是政治手段(如高层沟通达成妥协、实行交换等),这种方法多用了不灵,本来以为是我们在玩弄他们,其实反而常常会被外国政客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冤大头。
第三种就是充满意识形态的宣传大战,告诉他们我们在这些事物上的立场,告诉他们我们中国人的价值观和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这些都无可非议,特别是国内的人民听到后往往激动异常,啊,我们的道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些国外的反华势力为啥还不能将心比心?说实话,这种方式方法不但不能引起人家"将心比心",反而引起别人反感,因为你有你的价值观,人家有人家的价值观,最糟糕的是,双方都认为对方的价值观是有问题的……
当然,我并不是一概否认上面三种方法,任何时候,适当使用三种方法都是必要的,可问题是,我们也很清楚,三种方法目前都失去了效果。那么,我的结论是什么?
我的结论就是前面已经提到的,对付国际上的分裂分子,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使用法律武器,尽量与国际社会接轨,寻求国际共识,用法律武器打击分裂势力。
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价值观已经与时俱进了,法律也相对进步,已经没有什么诸如"分裂分子"(言论方面),也没有"颠覆国家政权罪",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罪"等等(没有时间查法律条文,请谅解疏漏)。如果我们有证据证明热比娅是新疆暴乱的幕后策划人,直接向国际社会发出红色通缉令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啰啰嗦嗦折腾那么久。
我再提醒大家美国是如何对待拉登的。拉登这个人其实人品很不好,听说生活也很淫乱,加上以前曾经和美国CIA合作过(注意,达赖以前也是我们的领导人——人大副委员长),美国掌握了他不少的臭事,可是,迄今为止,美国的任何宣传机器没有在这些方面抹黑拉登,只是简单的用事实告诉全世界:拉登在美国鼓动和策划了恐怖袭击,他是美国的敌人,是美国的通缉犯!
所以,这个世界上不管你如何不服气,如何讨厌美国,甚至如何支持拉登(包括中东一些国家),却没有一个国家敢给拉登签证,把他保护起来,请他去演讲。
对于和我们政治制度不一样,与我们民众的思维方式有差异的国家来说,如果你不提供站得住脚的法律依据,你说得哪怕再耸人听闻,也没有用。相反,对于那些和你拥有不同价值观的国家民众来说,如果你判断一个人是用自己的价值观而不是以法律为准绳,那么,你反对的人,很可能正是人家支持的人。你越反对,人家越支持。这种事情已经在国际上发生了,发生在达赖身上,也可能发生在热比娅身上。达赖目前在国际社会上地位之高,过去一百年的中国历史上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过他,实在匪夷所思。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应该归功于我们处理不当。
更不恰当的事情是:两个在国外吃香喝辣的"分裂分子",稍微抬一下腿,竟然牵动一个13亿大国的神经,能够让几亿人情绪躁动,愤怒不已,甚至被激怒得要与他国开战……
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热比娅和达赖永远无法分裂西藏和新疆,但他们两个人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分裂了我们的团结、理智,甚至我们的人格品性?
杨恒均 2009-8-30 |
Posted: 28 Aug 2009 06:40 PM PDT 到凤凰中文台"一席一虎谈"做嘉宾,辩论台湾水灾和马英九的责任(今晚8月29日8点凤凰中文台播出),一虎兄在节目结束时要求每位嘉宾做一个简单的小结,我好像是这样说的:从1996年台湾举行第一次大选至今的十几年间,台湾民众迎来了"李登辉神话"、"陈水扁神话"和"马英九神话",接着又见证了这一个又一个神话的破灭,民众的失望可想而知,而正是在这失望之中,我们看到了希望……
当时时间有限,也没说清楚,更没有展开,下面对这句话做一简单解释。虽然大家都公认蒋经国先生是台湾现代化和民主化的幕后推手,但李登辉在1996年宣布实行竞选实在是开天辟地的。难怪至今还有一些李登辉的粉丝称他是台湾的"民主之父"。但这位"民主之父"转身就否定自己是中国人,甚至连台湾人都不情不愿,他说自己年轻时其实是"日本人"……
对于很多中国人,"李登辉神话"就从这时开始破灭了,随后"台湾之子"陈水扁横空出世,抱着他瘫痪的妻子,在激动的泪水和绿色的海洋中,完成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头一遭和平的政党轮替,同时开始了"陈水扁神话"。
陈水扁第一任期的四年,除了一些口水战,政绩乏善可陈,要不是神秘的两颗子弹,"陈水扁神话"早在2004年就翻到了最后一页。可正因为该结束却没有结束,使得"陈水扁神话"最后破灭得如此彻底和凄惨,至今,谱写这部"神话"的主角还呆在监狱里延续已经无人喝彩的悲剧故事……
民主制度没有英雄,也不需要英雄,但台湾民主制度确实太年轻,民众还不能完全适应没有英雄的时代。所以,当"民主之父"的故事结束了,"台湾之子"的神话也破灭了,半个日本人的李登辉走了,草根的台湾本土人陈水扁也被关了起来,台湾民众把目光投向了小马哥……他出身中产阶级,温文尔雅,一张杀死师奶的脸蛋,还有,清正廉洁,还有,风雨无阻,每天起来晨跑……
那一晚,马英九以高出两百多万张选票的悬殊差距赢得了台湾大选,那一晚,马英九的民意支持率高达60%,那一晚,台湾民众见证了新的英雄的诞生,那一晚,台湾新的神话诞生了,那一晚,我写下了《今夜,我们都是台湾人》……
然而,谁能够想得到,"马英九神话"破灭得竟然如此之快,"八八"莫拉克飓风彻底吹散了"马英九神话",一年前创造了台湾民主制度高支持率的马英九民意支持率急剧下跌到29%,他受到的批评要比陈水扁贪污事实曝光后受到的批评还要激烈得多,部分台湾民众呼吁他引咎辞职……
我想,此时此刻,对民主制度抱持怀疑态度的人应该有充分的理由来重提民主是否适合中国的老调,他们甚至会质疑台湾民众是否有能力选出自己的领导人和"总统"。一位台湾朋友和我争辩的时候脱口而出,我们为什么选不出蒋介石和蒋经国这种优秀领导人?我大吃一惊,顺口反问道,你认为他们两位比现在的陈水扁和马英九优秀吗?
台湾朋友说,至少蒋介石不会在水灾的时候对民众漠不关心,蒋经国不会因为贪污腐败而坐牢。我听后更是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我说,蒋介石时代发生水灾,他去不去现场,都没有媒体敢批评他,更没有人敢冒被杀头的危险去要求他下台!而蒋经国之所以没有因为贪污腐败而坐牢,最大的原因是他有绝对的权力把那些认为他应该坐牢的人都先送进了牢房……
李登辉、陈水扁、马英九三位台湾"总统",出身迥然不同,性格天差地别,执政手法和为人处事的Style 各有千秋,他们三位都在台湾民主制度形成的初期,借助这个制度而创造了"神话"。
然而,这三位被台湾民主制度创造出的"神话英雄"又一个接一个地被这同一个制度击倒。大家不会忘记,陈水扁当选的时候,曾经对那个平民也可以一夜之间和平登上"总统"宝座的民主制度感激涕零,但他现在一定更不会忘记,这个制度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贪腐的"总统"送进监狱。大家应该还记得,就在去年国民党马英九登上"总统"宝座的时候,国民党主席吴伯雄曾经说的那句话:人民最大!——而仅仅一年三个月后的台湾"八八"水灾中,马英九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看望最大的人民,他的神话也随之破灭。
这是民主制度的悲哀?还是民主制度的失败?恰恰相反,这是民主制度的精彩。民主制度下,民众通过选举挑选自己的最高领导人,然后把这位挑选出来的"总统"送进笼子里,而这笼子在媒体的聚焦和大众的目光下,是透明的。民主制度下的最高领导人不再是处身高高红墙之内的至尊,与独裁之下的领导人们可以隐瞒缺点自我颂扬优秀品格相反,民选的"总统们"的任何缺点都被放大到无法再对民众造成伤害的地步……
台湾走上民主政治之后的十多年间,先后经历了三个时代、三个神话,伴随着每一个神话的破灭,是台湾民主制度的进一步完善,以及,初历民主的台湾选民们试错中逐渐成熟。。
相对于几千年悠久的历史中涌现出的许许多多如出一辙的独裁者们,每四年就有一次机会试错的台湾人民实在是幸运的。短短十年,他们把贪腐的陈水扁"总统"关进了监狱,让一年前的神话缔造者马英九"总统"对他们鞠躬致歉——
是民主意识越来越强、民主素质日益提高的台湾民众逐一破除了李登辉神话、陈水扁神话和马英九神话。台湾民众,正在缔造中国几千年历史上未有过的当家作主的神话……
杨恒均 2009-8-29 |
Posted: 07 Sep 2009 11:44 AM PDT |
Posted: 07 Sep 2009 10:40 AM PDT 2006年从德国世界杯回来后,我对几个玩手鼓的乐手朋友说:"我在德国碰到的任何一个玩手鼓的巴西、非洲球迷都比你们强。"而巴西足球对我来说最经典的场景之一是2002年在日本,巴西队夺冠后,小罗是一边敲着手鼓一边走进采访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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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07 Sep 2009 01:57 AM PDT 原文作者:Trent 不久前,有位读者建议我看看1938年由弗兰克·卡普拉拍摄的电影浮生若梦,这部电影是由莱昂内尔•巴里摩尔和吉米•史都华主演的。最近我才有机会坐下来欣赏,看完之后,我脑海中充斥着关于金钱以及我们为什么要极力追求金钱的思考。
电影的情节很简单。一个生意人爱上了他的秘书,并提议和她结婚。一桩生意涉及购买一座房产,但最后失败了,如若购买成功,这个街区都要重新进行规划。这座房产,当然是属于这位秘书的家庭。这个家庭根本不在意金钱,他们的主要精力在于维系友谊和享受生活。当女秘书把生意人的父母(卡比的家庭)介绍给自己的家庭(西克莫家庭)时,不可避免的文化冲突发生了,最终女秘书在两者之间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友谊和单纯的家庭欢乐。
也许有人会认为,一个金融博客的作者会羡慕卡比家。毕竟,他们是着意进行投资的人们,在意他们的事业,并且积累了非同小可的财富。难道这不是我们向往的吗?
尽管如此,事实上我却更认同西克莫一家。他们远远算不上富有,但他们的生活中却不乏财政稳定性,他们只是不用为金钱考虑这么多而已。他们的物质所有并不充裕,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无任何顾虑,深厚的友谊,开怀大笑的轻松,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想到了自己的生活。假使我集中于在如何赚取更多的钱,那么我的专业工作将会是另一个样子。我会集中精力把每篇文章写得尽量符合社会书签网站的口味,写出大量能够引起震动的文章,要么是远离我现在真正倚重的立场。我会把每一分钟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回答媒体的提问上——我甚至可能会聘请一家公关公司为我工作来吸引更多的关注。
我每天晚上还可以只是消磨时间。每晚在闲散中度过,只是和妻子玩农家乐游戏。每天下午都在庭院里和孩子们追逐嬉戏。每个周末回我的家乡去,我在那里没有收发电子邮件和别的什么麻烦。
我会成为"成功人士",但是我成功了吗?追求生活之外的东西,这不是成功。
我想要的财务上的成功不是为了当个成功人士,我只是想保证我和家庭的生活,我还可以保持我的习惯和爱好,并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要达到的财富高度不是要拥有一辆宾利,开上一辆丰田就可以。还有,我完全不为用明天担心,安心享受每一天,无需担心账单和工作责任或者是其他什么。
我想要的财务上的成功不是卡比那样极度的富有。我追求的是西克莫家的简单生活,它不会受到外来伤害,我可以在其中感受到愉悦和安全。我要一所有大花园小房子,我不要大宅和劳斯莱斯。
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与其留给我的子孙们一大把金钱,倒不如留给他们一些对我的想念,和一个美好的人格。一边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它可以代代相传给你爱的人。一边是你可以用来装修厨房的东西。
毕竟,一梦浮生,你带它不走。 译言联合3G门户推出无线官网,手机看译言,登录wap.yeeyan.com |
Posted: 07 Sep 2009 09:56 AM PDT 我从小学就开始学历史,但老师教我的都是3W,就是Who,When和Where。 这3W本质上就是背功。老师先教我背诵帝王名录,然后背诵朝代顺序,最后背诵建都哪里。唐宋元明清,我是按照"清明送汤圆"来记的。至于说这些古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怎样吃饭,怎样拉屎……以及为什么改朝换代,老师不教,我也没兴趣。 后来我爸给我买了一套《上下五千年》,我终于认识了一些帝王之外的人物,以及他们的奋斗故事。我看这套书,完全是为了向小朋友们炫耀知识。至于那些故事背后的意义,我是没兴趣的。因为那些人生道理,对一个小学生毫无用处。 再后来就是刘兰芳的岳飞传和单田芳的隋唐演义。评书大都借史明志,但我对岳飞枪法的兴趣胜过精忠报国,对13条好汉排座次的兴趣胜过兄弟间的忠诚和义气。与此同时,我又开始看《水浒》和《三国》,里面除了打仗之外,多了一点细节描写。我对历史的兴趣终于多了一个字母H,就是How。尤其是《水浒》,终于让我知道了古代人是怎么下馆子的:打一斤酒,切二斤熟牛肉,蔬菜果脯尽管上来! 当然,《水浒》还告诉我们古代男人是怎么勾引两家妇女的,但对于一个小学生而言毫无用处。 再后来是金庸,以及各种历史题材的电视连续剧。不过那时我已成长为一名光荣的理科中学生,非常清楚那些都是戏说,只能提供娱乐,完全当不得真。我们的祖先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生活的,否则人类岂不是越活越糟了? 此后历史就与我绝缘了,直到很久以后看到了黄仁宇。黄仁宇研究的是"大历史",他想搞清楚历史事件究竟为什么会发生,中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再后来,我又读到了Jared Diamond,他写的《枪炮病菌与钢铁》把整个人类当做了研究对象,把历史研究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两个人写的历史书有如醍醐灌顶,满足了一个理科生最大的好奇心,那就是Why。我对历史的兴趣,在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一个W上。就好像Bob Dylan唱的: 我过去定义的好与坏 My Back Pages Bob Dylan Crimson flames tied through my ears Half-cracked prejudice leaped forth Girls' faces formed the forward path A self-ordained professor's tongue In a soldier's stance, I aimed my hand Yes, my guard stood hard when abstract threats |
Posted: 07 Sep 2009 09:56 AM PDT 我从小学就开始学历史,但老师教我的都是3W,就是Who,When和Where。 这3W本质上就是背功。老师先教我背诵帝王名录,然后背诵朝代顺序,最后背诵建都哪里。唐宋元明清,我是按照"清明送汤圆"来记的。至于说这些古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怎样吃饭,怎样拉屎……以及为什么改朝换代,老师不教,我也没兴趣。 后来我爸给我买了一套《上下五千年》,我终于认识了一些帝王之外的人物,以及他们的奋斗故事。我看这套书,完全是为了向小朋友们炫耀知识。至于那些故事背后的意义,我是没兴趣的。因为那些人生道理,对一个小学生毫无用处。 再后来就是刘兰芳的岳飞传和单田芳的隋唐演义。评书大都借史明志,但我对岳飞枪法的兴趣胜过精忠报国,对13条好汉排座次的兴趣胜过兄弟间的忠诚和义气。与此同时,我又开始看《水浒》和《三国》,里面除了打仗之外,多了一点细节描写。我对历史的兴趣终于多了一个字母H,就是How。尤其是《水浒》,终于让我知道了古代人是怎么下馆子的:打一斤酒,切二斤熟牛肉,蔬菜果脯尽管上来! 当然,《水浒》还告诉我们古代男人是怎么勾引两家妇女的,但对于一个小学生而言毫无用处。 再后来是金庸,以及各种历史题材的电视连续剧。不过那时我已成长为一名光荣的理科中学生,非常清楚那些都是戏说,只能提供娱乐,完全当不得真。我们的祖先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生活的,否则人类岂不是越活越糟了? 此后历史就与我绝缘了,直到很久以后看到了黄仁宇。黄仁宇研究的是"大历史",他想搞清楚历史事件究竟为什么会发生,中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再后来,我又读到了Jared Diamond,他写的《枪炮病菌与钢铁》把整个人类当做了研究对象,把历史研究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两个人写的历史书有如醍醐灌顶,满足了一个理科生最大的好奇心,那就是Why。我对历史的兴趣,在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一个W上。就好像Bob Dylan唱的: 我过去定义的好与坏 My Back Pages Bob Dylan Crimson flames tied through my ears Half-cracked prejudice leaped forth Girls' faces formed the forward path A self-ordained professor's tongue In a soldier's stance, I aimed my hand Yes, my guard stood hard when abstract threats |
Posted: 04 Sep 2009 07:13 PM PDT 我们置身其中的是一种转型社会,它是混合政体,由多种社会形态拼贴而成,文化逻辑暧昧而混乱,总体上呈现为动态、多元和精神分裂的特性。我们被告知,它兼具了早期社會主義、器物资本主义和符号资本主义等多重元素,它们形成了历时性和共时性的织体。这种复杂景观不仅导致了价值判断的尺度错乱,也制造了文化阐释的障碍,令理论解读变得更加困难。 转型时期的二元对立事物的共时性并置,是文化结构中最引人注目的景象,它包括城市社会和乡村社会(代社会和传统社会)的并置、居民社会和流氓社会的并置、实存社会和匿名社会(哄客社会)的并置、富有阶层和贫困阶层的并置,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的并置,以及民族主义与世界主义的并置,如此等等。在这种并置结构中隐含着尖锐的矛盾与冲突。 以上各项事物的共生和对立,引发了文化领域的激烈争议。其中,文化的功用及其周边环境,是论争的一个重要话题。决定社会演变的主要动力,究竟来自文化,还是来自制度?文化决定论宣称,文化才是决定社会本质的核心要素,而制度决定论则认为,只要解决了制度问题,包括文化在内的任何社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关于文化的生长环境,也出现过严重的理论分歧。弱经济论认为,文化是由经济不发达的社会如古希腊创造的(恩格斯).强经济论则坚持经济繁荣是文化发展的逻辑前提,而后者正是目前最流行的观点。 转型中國的文化研究,不仅要面对上述理论分歧,还要面对三种重要的文化隐喻。首先是布尔迪厄关于大写文化(Culture)到小写文化(cultures)的观点。他以字母的大小写为隐喻,要求知识分子从真理叙事、经典文本、高雅品位和神圣使命中解脱出来,转而关注大众的日常生活。在符号资本主义体制中,文化创造和消费的权利,不再被社会精英所垄断,而是向全体大众(中产階級)扩散。这不仅是一种权利位移,而且也是一次公共伦理和美学趣味的变革。 布尔迪厄的字母隐喻,似乎为文化产业提供了美妙的理论前景。中國拥有全球最大的人口基数,21世纪以来,以湖南卫视、各地都市报、类型小说和互联网博客为标志,文化的小写化运动已然发动。2005年,超女和芙蓉姐姐的联袂出演,开启了中國娱乐元年的全新历程,它意味着符号跃出知识圈层,成为大众消费的主要对象。一个庞大的符号市场正在形成,并且要对中國经济结构产生深远影响。 第二个隐喻来自近年的汉字争议。在经历了长达半个世纪的简体字岁月之后,人们突然发现,原有的"繁体字"比"简体字"更能表达符号的多媒体特征。以汉字"听"为例,简体字的"听"的组字原理不知所云,"斤"既不是义傍,也不是音傍,"口"作为义傍,跟"斤"之间没有任何关联。而繁体字的"聼"则完全不同,我们不妨把"耳"当做对耳朵和声音的喻示,把"罒"当做对眼睛和视像的喻示,把"心"当作对语义和思维的喻示,而这正是"形音义"的三位一体——— 多媒体符号的基本特征。 "听/聴"的汉字隐喻,阐释了作为消费对象的符号的基本样态。新的文化逻辑要求符号摆脱传统的单一维度(如传统文学),而投奔针对多重感觉器官的多维媒介,以满足消费者的感官欲望。经历了上百万年的进化,人类的感官已经钝化,而欲望却在不断升级,向科技吁请着新的发明。20世纪下半叶以来,符号的灵魂开始从文学之类的二维平面上挣扎出来,向全新的多维度媒体逃亡,借助电影、电视和网络游戏,在21世纪初叶获得了重大胜利。没有任何一种文字像汉字那样,深刻预言了这场"符号逾越节"的降临。 我们要谈论的第三个隐喻,来自另一位法国思想家米歇尔·福柯(MichelFoucault,1926~1984),他以隐喻的方式,谈论了垂直书写和水平书写的文化关系。福柯宣称,基督教文明和伊斯兰文明都属于水平书写的文明,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由左到右,还是由右到左。只有儒教文明是垂直书写。福柯以明快的风格,解决了不同文明的分界难题。而更耐人寻味的是,一旦加快由左到右的水平阅读,就会产生摇头效应,而一旦加快垂直阅读,则会出现点头效应。依据这样的转喻,我们似乎可以把基督教文化称作"摇头文化",而把儒教文化命名为"点头文化"。 经过逻辑演绎的书写/阅读隐喻,最终可以用来喻指东亚文化和西欧文化的差异性。中國作为点头文化的策源地,保留了跟"点头"语符对应的各种文化属性:奴性、附庸性、继承性、保守性、拒绝性等等,并由此构成晚期民族性格中的阴影。而在转型时期,它又显示为文化复制和抄袭,并且无视知识产权的节制意义。对于急需向文化创意飞跃的中國制造业而言,这是一场严重的自我挑战。 字母C的大小写、汉字"听/聴"的变异以及垂直书写和点头文明,这三种跟文字相关的隐喻,分别喻指了大众文化的兴起、符号叙事的多维特性,以及中國符号工业所面临的文化障碍。而这些都是文化研究所要直面的重大难题。(原载《南方都市报》2009年9月7日) 作者:朱大可 中国报道周刊, 2009-09-05. | 添加评论 | No comment 原文地址 转型中国的三大文化隐喻 添加本文到 del.icio.us 通过RSS 全文订阅 通过电子邮件 全文订阅 文章分类 文化视点. 欢迎大家投稿,点这里发送投稿邮件 相关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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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04 Sep 2009 06:13 PM PDT 9月3日,《北京日报》就"胡斌替身门"发帖者被拘,发表署名宗源的文章《网上言论自由不是绝对的》。无独有偶,同一天《海峡导报》记者报道《人贩当街砍家长抢男童?》,由于发帖者不明就里,认为当街抢夺男童的是人贩,引来跟帖中对"警察维护治安不力"的指责。结果,当地警方以"以讹传讹"为名拘留了发帖者。饶有意味的是,该报道结束时,记者有一节警示文字:"网络上发帖'爆猛料',……不仅'动荡'了人心,还抹黑了公安形象,最后被警方拘留,真是无意栽下了苦果。" 这是一个不该出现的苦果,发帖者即使事实有讹,也不该引来拘留之祸。可怕的是,这种拘留有言论的支持,比如《北京日报》的署名文章。鉴于此类个案已成蔓延之势,此中的道理便不可不辨。言论自由,无论网上还是网下,都不可能绝对,这是常识,无劳宗某文章多言;但这样的题目(包括内中的表述),给人的感觉却是要胁性的"防民之口"。以今天的言论而论,如果有问题,是出在言论的绝对自由上,还是言论自由的权利需要进一步保障。作者显然是以权力的口吻做文章,但我从权利的角度看,该文本身就是要把言论的权利,拿捏在权力手里。 这是文中一段文字:"在日常生活中,普通民众出于对某些行政机关的不信任或误解,偶尔说些牢骚话发泄不满,是可以理解的。宽容对待民众对政府机关的各种批评,既体现了社会的进步,也是表现政府的自信和勤勉。"从行文语气,该文字是一种权力立场的权力表达,好像很大度;但它在政治学上的错误却非常严重。权力凭什么有"宽容对待民众对政府机关的各种批评"的权力?民众以言论批评政府,是宪法赋予并保障的公民权利,它防止的正是政府权力对公民批评的打击报复。然而,权力不自量,它总是试图把公民批评政府的宪法权利从宪法里夺过来,变成自己宽容与否的权力。就像刚才这段文字,它不仅是权力的僭越,也是对宪法的侵犯。宽容云云,只能是权利对权利的宽容,不可能是权力对权利的宽容。民主社会,权力来自权利,权力怎么可能反过来宽容权利呢?很现实的问题是,如果权力可以宽容权利,请问,它不宽容怎么办。作者无知,当他把权力宽容说成是"社会的进步"时,它恰恰肯定的是过去的皇权社会。因为皇权社会帝王权力不来自民间的权利,所以才谈得上对来自民间批评的容忍。 湖北和福建的发帖者,都因谣言而被拘。在《北京日报》的文章中,其小标题指发帖者"存在大量揣测性和煽动性言语"。既然发帖是揣测性言语,它表明了一种质疑,又怎么能说它是谣言呢。是否煽动,则因各人观感而不同。至于福建的以讹传讹,此讹是错讹而非讹诈。它并非是一个产生了大面积影响的社会事件,事实澄清即可,怎么可以捕人呢。关于谣言,如果针对私人并构成侵权,谣言者须负相应的责任。但,如果人们不是面对私人而是针对公共领域中的事件,言语即使与真相有出入——比如"替身门"原本就是因为"70码"在前而导致的对地方权力是否公正的不信任——这个出入本应纳入质疑范畴,而不应该当作谣言处置。即使发帖者用强势话语表述,也只是强烈表达了事出有因的不信任。何况不信任本身就是一种公民权利,权力又如何能以此拘留不信任者。 两起拘留事件说白了,都是得罪了权力。理由是现成的,不是"造成混乱后果",就是"抹黑了公安形象"。公安形象如何,靠言语既抹不黑也抹不亮。相反,因为涉及对自己的指责就拘人,其行为本身倒是很好地显示了自己的形象。混乱云云,更是让人莫名。是谁混乱了,我们吗?"替身门"没有导致我们日常生活的任何混乱。是不是因为来自不信任的质疑与批评,让权力自己感到了混乱,我们不得而知。只是让人担心的是,这个混乱或动荡的解释权如果只是拿捏在权力手里,而且又有像《北京日报》这样的官方文章为之申张;那么,宪法规定的公民言论的批评权利又靠什么来保证,难道它的去处就是拘留所吗? 作者:邵建 中国报道周刊, 2009-09-05. | 添加评论 | No comment 原文地址 论权利岂能拿捏在权力手里 添加本文到 del.icio.us 通过RSS 全文订阅 通过电子邮件 全文订阅 文章分类 时事点评. 欢迎大家投稿,点这里发送投稿邮件 相关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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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07 Sep 2009 08:54 AM PDT Urban Legend是个非常有趣的话题——今天在这个词上花了好几个小时。 在wikipedia上看到这么一段:
搜索了一下,找到这么两个torrent:
正在下载中,估计都会很好看。 |
Posted: 07 Sep 2009 08:46 AM PDT 选二十首旧作,与朋友们分享 三十自寿 破立人生自此初,满天云月霁清虚。百怀渐似潮宗海,双手直推户转枢。一点心珠争璀璨,万千尘马定模糊。两开天路宽还窄,*取步凭谁与问诸? (《圣经》有宽门窄门之喻) 鲍肆 鲍肆真成兰芷香,骊驹认鹿又何妨?眼中人物青还白,梦里狞龙赤变黄。岂有伯夷堪一饿,何妨箕子是佯狂。芒鞋世路都踏遍,只宜甜乡下醉乡。 游泳 舍瑟真从羽客轻,鲛人宫殿海天青。几条我解鱼儿乐,百丈谁翻龙子惊。日影渐销人影碎,暖风吹皱水风清。骊珠也许殷勤见,只隔银潢一片津。 秋兴 一片秋风入驿亭,十分秋意到虫吟。更添枫色无穷赤,要转柑奴满目青。种菊为增诗酒气,击鹰空认泬寥心。登临最爱夕阳里,艾自敷荣草自侵。 赠人 卧病寒郊一雁孤,春温忽下建瓴嘘。诗名早自钦何逊,才薄于今愧魏舒。风物几迂白下梦,神游倘许赤松俱?刀州也挂陈蕃榻,何日轻雷迓露车? 狂风 萍末忽生纸上风,寥寥有似转奔骢。愁声乍弄无穷树,杀气如摧百万锋。赤手欲翻天作海,太阴中斗虎争龙。敲窗更报潇潇雨,永夜凭谁说色空。 不寐 梦乡不借一枝栖,永夜消愁计总非。竹影上窗书个字,月华向瓦吐交辉。人间尽是官蛙唱,天上谁衔玉露杯?百念听来翻碧浪,意猿止处认心灰。 种兰 几重云路阻山修,移种能添九畹幽。翠带飘来愁绿玉,微风吹去媚吟眸。谢庭烂漫光侵户,楚些咿呜月在楼。词客诗成谁可赠,美人何处远含愁? 对画 霏烟不锁阆风春,玉照留兹姑射人。便欲花前思皎皎,好从镜里唤真真。丁香绾就愁千绪,青鸟飞回梦五更。惆怅玉绳当窗见,星流织女澹无痕。 春思 绿往溪头作万丝,春红催我太相思。蝶衣的烁出花见,鸟语叮咛入梦知。暖日迟移芳草色,轻风急索落梅诗。浅绯笺色鲛珠字,题罢无由寄北枝。 自嘲(开礼品店事也) 初心何为负沧洲,束手今添断鹤愁。屡中都无赐也计,狂来早谢凤兮游。杨朱北路虚垂泪,谢斅前床不自由。适越于今真昔至,当街章甫售还不?* (注:不,一读为bu,平声。北音幫鋪切,雖入聲轉平,其義則一也) 题《容格文集》 心所曾闻百位殊,九渊不自辨龙鱼。道怀别解《齐谐》志,识藏真披《山海》图。淼淼波吞悬日外,危危岛借一丸孤。人心真似风中叶,谁举燃犀叩太初? 理旧弦 洗出尘封旧峄桐,澄空秋夜玉玲珑。七条弦在水声里,一段云还风影中。关盼楼高人独倚,清枫江远梦谁同?佳人才唱离鸾曲,几点飞花扑面红。 玉堂 玉堂一片隔非烟,似水蝶衣亦可怜。春雪乍添梦里白,兰芽新放笔头尖。空潭啼狖虚邀月,铁壁醒鱼自闭关。楼阁只今余蜃气,狂华镜影倘追攀? 晴峰 晴峰天上失双尖,雨洗云埋到眼前。便放北枝随意绿,早添春涨十分蓝。渡头软语听桃叶,醉里轻舟上木兰。词客衣冠才胜雪,中流击唱和谁难? 法吕士(法语象征性阳具,拉康所谓特权能指。) 为犯人形失厥初,菱花镜里认谁予。撄怀百战万千有,信手难抓一个无。举出风灯知夜色,封还泥紫失通途。只今犹恨回波日,化柱盐留海上孤。 (注:《圣经》中化为盐柱的故事乃人格困于法吕士中不得发展之隐喻。) 易园 紫气花城何处收,好风吹我度西畴。解添艮兑连山碧,疑是湖天幻蜃楼。石色常来山鬼拜,佛堂尽日妙香浮。一条曲水鲜活甚,谁放诗觞转不流? (注:易园乃成都之苏州园林,在吾家隔壁) 九一 一事件 洊震横天万里惊,杳然不复觅双星。北溟颇铩九霄翮,野客能吹一海腥。帜彩自翻风色媚,龙牙敢啮铁城倾。猿虫只向铜驼哭,虩虩谁知有好音。 (注:虩虩,出周易震卦。指雷声) 癸未失盗占得革卦 风声落木两相惊,避弋无能入杳冥。齐箧胠来知弗密,楚弓亡后始身轻。虚舟计拙元藏壑,蟊贼蜂生要问心。垂象今占泽上火,蔚然谁变豹纹青? 玄牝 当无用有圣能师,视渺搏空强字之。问涘从头还向若,绾风因线定成痴。笔端著我贪非想,夜半将谁负不知。一句晦庵容易甚,存他灭此总生私。 李野航的最新更新: ![]() |
Posted: 07 Sep 2009 08:39 AM PDT ●"第五代"是一个特殊的群落,他们从历史废墟的核心层走来,我一直试图整理他们的轨迹,陈、张,是两个值得研究的个案。 ●中国艺术家和知识分子除了陈张式的妥协,就是艾未未式的抵抗,为什么不能有第三条通途,基耶斯洛夫斯基、安哲罗普洛斯式的超越? 第13届华表奖颁奖仪式上,陈凯歌的表现是最为活跃的,他先在获奖感言里宣称:"……我不会加入外国籍,也从来没有加入过外国籍。以中国人的身份,为发扬中国的文化而努力,这就叫不失身份。"接着又在影人独白板块里说:"……毛主席说,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适逢中华民族欢腾鼓舞庆贺自己国家的六十华诞……" 领奖台上,陈凯歌和冯小刚相互恭维一翻,后者拍出了歌颂人民解放战争永垂不朽的《集结号》。《梅兰芳》和《集结号》,是近年来"惟二"的被央视《新闻联播》重点推荐的主旋律影片。晚会现场,冯小刚还一再把陈凯歌称为"凯爷",足见陈凯歌在大陆影坛不可撼动的老大地位。 第二天,"凯爷"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他不改国籍的真情告白和昔日梅兰芳"蓄须明志"的爱国气节一样被相提并论。 陈凯歌有没有变更他的国籍身份,这个问题重要吗?我绝对相信,"凯爷"从来就没有丢失过他的中国公民身份。我倒觉得,重要的是,陈凯歌有没有失去一个艺术家和知识分子的独立身份? 陈凯歌是中国电影人中凤毛麟角的具有深邃文化反省力和哲学思辨力的思想型导演。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创作的《黄土地》、《孩子王》奠定了他作为"第五代导演"旗手的地位,这两部当年以"前卫"面目出现的作品集中体现了"红卫兵/知青"一代人对中华民族历史的忧患和对中国现代化转型的焦虑,特别是《黄土地》,集叙事、象征、隐喻于一身,在土地、民俗与人物命运之间反思了中国文化和传统的民族特性,成为与内地电影的传统正面决裂的标志性事件。90年代初的《霸王别姬》以对东方文化魅力的阐释和对沧桑历史、复杂人性的揭示而征服世界,在不失艺术原则的前提下融入了商业元素,这是迄今为止中国大陆惟一一部在戛纳摘取金棕榈的电影作品。 陈凯歌曾是知青一代人中最深刻地反思"文革"的艺术家,他在自传《少年凯歌——我的红卫兵时代》中直面惨淡的人生,忏悔了当年"父亲在家受批斗的时候,少年陈凯歌也带有一点落井下石地推了父亲一把"的往事。后来,他把这个场景移植到《霸王别姬》里红卫兵批斗程蝶衣一段戏中,可见他当年对人生的真诚和坚定的自省力。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接受《电影时报》一位女记者的专访时,陈凯歌慨叹:"在中国,每当一场灾难到来的时候,太多的人说我忏悔,太少的人说我控诉;而当一场灾难过去的时候,太多的人说我控诉,太少的人说我忏悔"。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一定是对历史有着睿智而深远的批判精神的人。 陈凯歌最终却没有能够成为波兰的基耶斯洛夫斯基或者希腊的安哲罗普洛斯那样的大师级导演,原因就在于他失去了一个独立艺术家的"身份"。这个"身份"的失去,我不认为仅仅是时代的责任、体制的责任,更多的是源于人性自身。 陈凯歌的前妻洪晃是一位著名的"名门痞女",这是一个既真实又惊世骇俗的女人,她也许不那么道德地曝光了前夫的各种精神隐私。但这些曝料一旦成为公共素材,似乎可以为陈凯歌艺术创作的蜕变轨迹寻找到人格动因的佐证。 洪晃有一个著名的"上半身素质,下半身本质"理论,大意是想说,男人的上半身是修养、知识、哲学和理性,下半身是欲望、虚荣、放纵和本能。没有理由认为这话一定是针对陈凯歌的,但联系洪晃曾经接受《三联生活周刊》记者的一段对话,谈到的是陈凯歌在1987年拍完《孩子王》后受邀在美国当访问学者的一段生活经历,这段访谈再次证实了知青这一代人深层的物质渴望和生存恐惧,证实了唯物主义史观的价值光影笼罩下注定被诱惑的欲望人生,阻碍陈凯歌通向世界电影大师的路障恰恰在于他的内心: 记者:美国最刺激陈凯歌的是什么? 洪晃:还真有。我这样说,又可能被理解成玩笑与挖苦了。但这是真实的。那个年代,中国还处在物质极度匮乏阶段,而当时的美国——哪个中国人去了,都会强烈地感受物质的丰富。这时候的陈凯歌,深感自己缺钱。爱钱人有两种,一是葛朗台式的,穿得可以破破烂烂,每天看到钱的数目增加会喜悦;另一种是爱消费。陈凯歌属于后一种。而且他是聪明人啊,识货,又好琢磨,看见一辆好车就走不开。物质诱惑挺大的。 记者:陈凯歌喜欢什么样的物质呢? 洪晃:男孩子都喜欢的机械啊,比如照相机;其次是汽车;然后是衣服。 记者:衣服? 洪晃:有一年他去柏林电影节当评委,我出差去法兰克福。我那时不是在德国金属公司嘛,去德国出差,然后去会陈凯歌。在柏林一家小店看见一件皮大衣,陈凯歌挺喜欢,比较贵,后来还是买下来了。这大概是我和他在一起,买得最贵的"物质"。 记者:仅仅物质诱惑? 洪晃:在美国读中学时,卡丽·塞蒙有首歌《你真虚荣》很流行,我们都会唱。歌词是:你走进一个派对,像走进一个游艇/你的帽子战略性地倾斜,遮住半个眼睛/你戴了一条杏色围巾,一只眼睛看着镜子/当你注视着自己跳加伏特舞时/所有女孩都梦想她会是你的舞伴/你如此虚荣/你或许想这首歌就是关于你/你如此虚荣/我打赌你在想这首歌唱的就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我当时跟陈凯歌说,这首歌描述的就是他。 记者:这个细节很棒。就这么一段歌词? 洪晃:当然还有。但你只能引用这一段,否则别人要对号入座了。 记者:美国还给陈凯歌带来什么呢? 洪晃:一张绿卡啊。当然,这样说很刻薄…… 洪晃向《三联生活周刊》记者证实的另一个事实是,陈凯歌和张艺谋20多年来在客观上形成的明争暗斗的竞争格局: 记者:电影圈里好几个人接受我们采访时,都说到陈凯歌回国的"传奇",说他坐在马桶上,听你报告张艺谋的《红高梁》在柏林得了大奖……10分钟后,坐在马桶上的陈凯歌说了一句,"丫过去是我的摄影师呢!"然后决定要回国。是这样吗? 洪晃: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但不是我传出来的……这个故事传得广,是有点像,但不会这么低级。 记者:那真正促使陈凯歌回国的动力是什么呢? 洪晃:公平地讲,张艺谋获奖,当然会刺激他。所以急着回来拍《边走边唱》,还有一些其他因素……我认为,回国对于陈凯歌,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我还在这个游戏里。 记者:我们回到那个年代,能够说当时陈凯歌与张艺谋就已经有了竞争之心吗? 洪晃:当时确实感觉有,但我没有具体的例子可以告诉你。 上世纪80年代末期,在陈凯歌游学美国时期,他圈子里交往的朋友中有陈丹青、吴天明、谭盾、艾未未、胡安夫妇。 在美国,他接触的电影人都是边缘的。如何拍电影?还拍不拍?退一步看,对于陈凯歌,创作激情、话语系统与人文环境都在中国,呆在美国干嘛?回中国去? 回国后,才意识到世事变迁,斗转星移,90年代初期中国的整体文化气氛对他极其不利。张艺谋的《菊豆》、《活着》接连被禁。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和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都险遭毙命。直到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以正面温和的方式被当局接受,然后张艺谋凭《有话好好说》、《一个都不能少》、《我的父亲母亲》开始转型,而到《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时候,张艺谋已彻底妥协招安。2008年,在世界的瞩目下,当张艺谋执举起一场恢宏而昂贵的奥运开幕式的导筒时,他的身份已经正式越位,从一个电影艺术家变成御用的政治旗手。2008年秋天,北京奥运会的表彰会上,当国家领导人向戴着大红花的张艺谋颁发荣誉证书时,张艺谋的身姿是踉跄而诚惶诚恐的,全然没有二十年前《红高粱》里他颂扬的那种"代表着生命的张扬与舒展"的酒神精神。张艺谋用二十年的时间完成了一个宿命的传奇,人总归是要老去的,成熟和腐朽原来离得那么近。 张艺谋成为主流的主流,陈凯歌也不甘落伍于这种主流。陈凯歌是高傲的高干子弟,身体里流淌的是电影世家的血液,在京城有的是人脉,他是第五代导演的"标杆",是中国新时期电影的领军人物。在陈凯歌的眼里,张艺谋是饿着肚子省钱念书的农民,曾经一直只是他专用的摄影师。 不成为主流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像当年和他一同游学美国的艾未未,著名诗人艾青之子。在今天的中国,他只是反潮流的网络英雄,但他永远不能立身庙堂。不能立身庙堂,将是中国文人士大夫终身的抱撼和耻辱。早年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陈凯歌深深相信这一点。 "文革"中,云南西双版纳热带丛林里年少"支边"参加建设兵团的痛苦经历让他懂得,什么叫做物质极度匮乏和生命的无常,他知道在饥饿面前人的绝望感和尊严全无。他的同龄人中,年仅十几岁的孩子在伐木劳动时被倒下的大树压死,那些年少夭折的面孔至今那么清晰。《黄土地》、《大阅兵》、《霸王别姬》成功时,世人抛来鲜花和笑脸,《孩子王》、《风月》、《荆轲刺秦王》《无极》失败时,世人扔来嘲笑和落井下石的板砖。世态炎凉,人心如此势利,不主流能行吗?不主流就是被人遗忘,不主流就是受人欺凌。而他,自小与电影结缘,他父亲陈怀恺参与执导的《青春之歌》被奉为几代人的精神圭臬,他必须传承父亲的衣钵,一生钟情于电影,一生挺立于主流的浪尖。 《梅兰芳》拍得很精致,优雅蕴籍,画面唯美。可是现在的"梅兰芳",是在戏迷的无限崇拜中以及在政治对一个"人民艺术家"的需要下"高、大、全"造神运动的又一笔,陈凯歌学会了圆通和妥协,学会了好莱坞的文化工业配方,精心打扮、温文尔雅,处于多方利益的限制和保护之中。他不可能把摄影机的灯光打向历史的幽暗处。一部片名叫《梅兰芳》的电影,拍到1945年就结束了。 中国艺术家和知识分子除了陈张式的妥协,就是艾未未式的抵抗,为什么不能有第三条通途,基耶斯洛夫斯基、安哲罗普洛斯式的超越? 在文化创造力并不十分旺盛的当代欧洲,波兰的基耶斯洛夫斯基(《三色·蓝白红》》)、希腊的安哲罗普洛斯(《尤里西斯的凝望》、《雾中风景》)之所以能够成为电影艺术大师,就是因为他们一心只考虑在银幕上写报道或做学问,专心致志地在胶片上铭刻对历史、社会、生命、人性的关怀,一部接一部拍片,不去考虑票房、得奖、物欲、豪宅、名利攀比、名流感觉、争奇斗艳、谁做老大等问题。在他们的画面语言中,杂质统统被过滤了,我们看到的只是对人类终极价值——爱的苦苦探索,是纯净的母题。透过那些精心营造的画面,我们感知到的是《尤里西斯的凝望》中被战火撕裂的巴尔干半岛的无边苦难,《维洛尼卡的双重生命》中对孤独与乡愁的抚慰。 陈凯歌未能拥有获得那份"纯净"的能力,社会环境不允许,他个人的心灵环境也不允许。在现实的人生中,他不得不向权力和资本妥协。在更多时候,"上半身素质"必须服从于"下半身本质"。这一点,早在《霸王别姬》中,陈凯歌已经想通了。"迷恋"和"背叛"是人生的两种状态,程蝶衣和段小楼是他身上的两面。而程蝶衣,已经一剑自刎倒在华美的血泊中,化作永逝的情歌。陈凯歌后来的生命状态,更接近于段小楼,在凡人堆里打滚。 《无极》公映了,一片言语的暴力和无礼的喧哗。网络暴民们多么尖酸刻薄,《无极》至多也就是无聊,不至于像张艺谋的《英雄》那样公然为极权辩护、为暴政代言吧? 《梅兰芳》拍完了,身边人谄媚他,水准之作!史诗之作! 陈凯歌心里不傻,他知道,他现在也就是一个高水平的匠人而已。他和张艺谋,都已经失去了成为大师级电影艺术家的最后机会。如今他们比拼的是,票房是四亿还是五亿。 他忽然忧伤地说,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再拍不出年轻时拍出的电影了。 大家有点吃惊。他那么自负的人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神色却还是倨傲的。只是依旧在说,我们都老了。 华表奖颁奖仪式上,陈凯歌试图用民族主义的表白感动中国:"……我不会加入外国籍,也从来没有加入过外国籍。以中国人的身份,为发扬中国的文化而努力,这就叫不失身份。" 他在想,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拍一部毕生最好的电影,那将是我的代表作。可是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毛主席说,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凯爷继续在"华表奖"的领奖台上吟诵。 青桐的最新更新: ![]() |
Posted: 07 Sep 2009 08:11 AM PDT 城管和走鬼,在我们讨论这个近年来充斥于各类媒体报道,和专家学者笔下的热门话题之前,不妨看看最近的一个南都现场报道.这个报道在当天就达到点击两万以上,评论近三百条的纪录,相信是南都网历来之冠,也可见其与读者即普通人的息息相关: 4日晚间至5日凌晨,广州番禺洛浦街辖区,城管队员及保安联合清理如意南路的走鬼。在驱逐过程中,一名摊贩与城管保安发生冲突,女摊主及友人遭到暴力对待。强驱行动激化矛盾,自称是"城管队长"的人驱车赶来,醉醺醺地动手打人。受袭的并非走鬼,而是无辜路人。小贩随即围阻打人者,要求警方测试其是否醉驾,并作出道歉。事态以城管队长被放行、数名小贩被拘暂告平息。<9.7南都社论首段> 这个事件还在未完待续之中,不过正如大多数类似问题一样,有心人都该已预见其结局.天平的左边,是一个小小的替罪羊,右边却是多数无辜者.其宣传效果,不过是维护政府威权,杀一儆百的老一套.所谓太阳底下无新事,此类新闻常是先令人气愤,随后渐渐习以为常,最后终而归于麻木.为了这个以前是M,现在为D的太阳底下,少几个麻木的看客,我们不妨跨越常态,稍微进一步,作些无用的讨论. 首先来作个小贩和走鬼的语义分析.这两个词指的是同一类底层群体,走鬼是白话里的惯用词,没有共和国和城管的时代,已经广而用之了.但这个词本身没有歧视的意思,最多不过表示广府人对街头巷尾小贩的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罢了.不过在目前官方的宣传里,这个鬼字却有不正当不合法鬼鬼祟祟的含义,对应的当然是又正当又合法又光明正大的政府了.至于小贩,倒更接近这个职业的本质,小者,小本无固定场地的经营也,贩者,从批发市场到零售终端,赚取较透明的微薄利润也.而且其利润,主要来自走鬼的走字,即上下班和夜间的固定时段,不固定的摆摊挑担子的地段. 这份以李嘉城王永庆为先行者的,很有前途的职业,本来是源远流长,大有可为的,可惜的是,经过前阵子全国城管局长联席会议的严正声明,小贩也好,走鬼也罢,是永无正名的机会和出头之日了.不过近来这个群体也有上档次的趋向,比如开宝马摆地摊的新闻,不就上了报纸头条吗?至于白领天骄们上天桥,也渐成常态.所以抱了上等人心态来看这个群体的人,不妨有点危机意识,说不定哪天,你我就江湖相见了呢! 拉杂说了这么多,其意不过说明走鬼不是我们生活圈之外的另一种人,他看似丐帮,却和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一样,有历史传承,有职业规范,更有个人尊严.更要说明的是,在目前制度下,我们体制外和体制内的每个人都是失去正当权利,没有基本保障的走鬼,是否作者故作惊人之论,哗众取宠,不妨先回到城管和走鬼的话题上来. 在我们的媒体和专家们一贯的对城官和走鬼各打五十大板,看上去不偏不倚的时候,先要追问: 1,为何大量人口涌入大城市,形成30年不断的所谓盲流潮?因为在户籍和福利壁垒下,在官二代的体制进入壁垒下,他们靠集体所有的土地已经无法养家,看病,送孩子读书.而且这块地还以集体的名义不断被掠夺,流失,他们之中,不单有日渐凋蔽的农村出来的隐形失业者,也包括内地不发达的中小城镇的失业者,尤其是从小脱离家乡和农耕生产生活方式的第二代,早已经回不去了. 2.为何他们不进公司或自己正当创业?因为体制垄断剥夺了民营企业大多数利润和工作机会,而靠储蓄支持的贷款和靠税收支持的财政支付却基本上为体制内瓜分.普通家庭用多年积蓄供养孩子上大学,却在收费市场化而非培养目标市场化的大学里,学不到有用的东西,所谓屠龙之术,要来何用?毕业后身无所长,举目无亲,面对一个畸形的就业市场,如果不去搞传销自欺欺人,就只有和硕士生和中专生抢饭碗.在如今劳动法有等于无的现状下,连基本生存都难,何谈回馈父母家庭,何谈结婚买房子生小孩?从象牙塔到十字街头,不过一步之遥. 3,为何他们要采取原始的地摊游击战,还要暴力抗法?因为地方政府靠房地产获取超过一半以上的财政收入和部门个人利益,官银商一体,用种种政策文件拼命维持楼市泡沫,从而把商业办公和门面租金推高到普通人无法承受的价位,在没有任何固定经营场地和其他投资的保障下,在没有任何公共社会保障下,这就是他们明天的早餐,是最后的生存保障. 4,为何政府要对看似无害的走鬼全力打压,颇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这要回到城市的定位上来,当地方自治不过是个口号,中央放权给地方政府而非公众,城市就变成官方以利益为原则的规划游戏,华而不实的形象工程,变成用卫生城市,文明城市等称号来捞取政绩,以便升官发财的资本.城市究竟是谁的,看看前段时间广州街头巷尾,比往日走鬼和行人还多的如临大敌的街道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不是很清楚吗?所以,在连名分,编制也没有,却打上户外广告收入的主意的城管背后,正是意图置走鬼死地而后升的政府.为上级服务,虽然干的不是很光彩的事,也难怪队长队员们如此鞠躬尽瘁,义正词严,大义凛然了. 5,为何分散的以家族和老乡关系为基本纽带的小贩被定性为黑社会性质?因为政府要以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来为自己对国民的失职和不合格找借口,把任何绝望的反抗都归入黑社会一类,方便他们暴力压制,避免局部的官民冲突蔓延开来,却绝不会去反省自己的错误和制度原罪,因为对当权者来说,目前的制度,就是最好的制度.------至于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否是一个最坏的制度,只要还没有完全被遗忘和被宣传的话,历史早已告诉我们,这不是他们会考虑的问题. 城管和走鬼之间,在中国大地尤其是城市中广泛存在愈演愈烈的矛盾冲突,恰恰折射出中国数十年来权力分配制度上的一个死结:绝大多数公民要求基本的生存和政治权利,因为两者本就牢不可分.而体制内当权者在目前的制度设置下,为了维护自己的种种特权,只有以公众和国家利益的名义,搞洗脑宣传和暴力执法强力镇压这两条路.这种僵化顽固的应变方式,我们在上访和其他因征地拆迁等而起的群体事件中,同样可以找到. 一个人的命运,做小贩或做小开,做焦大还是贾宝玉,谁也无法预料.但对我们多数人来说,决定今日小贩凄凉处境的这个制度,却是笼罩在我们每个人头上的.制度的恶,从来没有边界,它不但随意操弄体制外的升斗小民,也用权力斗争之手,操弄着体制内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干部们.冉匪曾有一个著名的论断,他把今日社会定义为一个互害社会.从拾荒者到国家主席,从被迫害的无辜者到公检法,在专制的国度里,没有谁可以高高在上一劳永逸,也没有谁能轻易袖手旁观视若无睹. 在城管和走鬼背后,折射的是我们不由自主的奇异命运,和牵连子孙后代的日益恶化的社会生存环境,在我们为了自己每天的获得或失去而辗转难眠的时候,不妨稍作停留,想想这些看似无关而且危险的问题. 王小平的最新更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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